凰谋乱天下
作者:起居小舍人 | 分类:古言 | 字数:128.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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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棠梨花映白杨树(下)
紫鸢从凤阳阁出来后直奔未央宫一路,见大都焕然一新,值守的宫女宦官也都勤勤恳恳,绝无耍滑偷奸之人。她又进到未央宫里看了又看,只见宫内宫外都是一片斑驳,里外的荒草虽然已经被清理,但因为长久没有修缮的缘故,精美的彩绘失去颜色,宫内的各种物件都被搬离了它原本的位置,配殿也摇摇欲坠,一副衰颓的样子。
虽有几个宫女宦官驻守,但毕竟阴气太重,紫鸢站了一会便有些不舒服,连忙退了出来,打道回府。
从未细细勘查大明宫的紫鸢对这里的每一座宫殿都很是喜欢,回去的脚步渐渐放缓,目光在美景间流连。
才转出慎行殿一方,一条羊肠小路赫然在侧,地面显然是经过清理的,道路狭窄,不知通往何处,紫鸢只打量了一眼便要离去,但在转身的霎那,里面两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这倒吸引了紫鸢的主意。
她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想看看那两人是不是訾尘和沐真。
且说訾尘和沐真按照素修的吩咐,先是去了胡充容处,想法设法叫出连翘,说了几句话。偷偷摸摸跑出来的连翘一听訾尘和沐真两人的话,止不住地掉泪,只哽咽说道:“还望公主不要忘了我。”
看着连翘真切的悲哀,还在怀疑的沐真也释然了,还有连翘一出来时的身段步伐,沐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往日在楚宫,宫内的教导宫女们都会教她们如何走,如何坐,如何笑,连翘把这几点都保留了下来。沐真不禁在心内感慨,来到演过一年有余,她都快忘了往日楚宫里教习的一切,只还记得自己是楚人了。
訾尘按着连翘的手背,还未来得及说出口,连翘就被别人叫走,临走时频频回头,望着沐真和訾尘,双唇紧闭,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却没有上好的时机。
连翘走后,訾尘和沐真也离开了胡充容等人的大殿,失魂落魄地回去。
一路上,两人沉默良久,终是沐真先开口,“我还从没有见你如此低落过,就算是在下城,你也没有这样的表情啊。”
訾尘眸中无光,道:“在下城时,我不是低落,我是被吓傻了——虽然害怕,但却比现在心安,那儿毕竟是咱们的楚人的,这儿又不是咱们的,咱们能在这里站多久都未可知呢,我能不愁吗?”
“无忧如你,也会担心其以后的事来了?”沐真笑道,这样的訾尘真是从未见过,以前所有人都只当訾尘无城府,不会过度的喜怒哀乐,又从不见她发愁,所以才给她取了个“傻姐儿”的诨名,如今看来,这名是真混。
訾尘叹了口气,道:“以前我不爱想些事情,是因着所有的事情不管好坏都会过去,都能看到个出路,再不济,要死一起死,咱们都在一起。可如今的事,我却看不到什么好的出路,咱们一块从楚国来,如今却四分五裂,连见个面都难,还有几个不知去了何方,不知死活,按着这个过法,有什么趣?我不得不担心。”
沐真默然良久,才拍了拍訾尘的背,缓缓道:“等过几日,你缓过来了,便和以前一样过日子吧,在哪里不是活呢?我和你一样,背对着公主的时候也很想哭,我在楚国还有家人,并不是孤蓬一片,牵挂再深也无济于事,我出不去,我离不开这里。”
訾尘动容道:“我和你一样,很思念那里。”
“远离故土,谁人不想呢?适才见的连翘看上去也很是思念楚人与楚地,身边的灵犀姐姐每日一副无谓的样子,其实她也在想家,她是东楚州人,比我的家更远些,但别我的家要幸运,我的家现如今已经陷落,在燕人的股掌之上了。日后我有幸回去,恐怕也要自称燕人才能回去了,她不用真好。”沐真神色凄惶。
訾尘忽然想起一事,见四下有人来往,拉着沐真闪进一侧的羊肠小道,两人勉强并肩而行,訾尘贴附在沐真的耳边,悄声道:“现在你也相信连翘是咱们宫里出来的了?”
“虽不敢十分确认,但也有五六分了。”
訾尘有些不悦,道:“确认就确认,不确认就不确认,还搞这些七分八分,五分六分做什么??”
沐真笑道:“只是一个说法而已,何必较真呢——我一看到连翘的身段,还有口音,便确定她是和咱们一块来的。”
訾尘点头道:“我也是,我一看到她说话时的神情,那么哀痛,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就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和咱们来自一个地方,断不会有如此哀痛。”
沐真也叹息道:“伊始你跟我说时,我还不信,如今见了她,方才信了你的话,连翘其心可嘉啊——你可还记得,在下城时郑将军说的话?莫要失了身为楚人的本分,说得容易做到难啊,我看着来到平城之后,公主也有些沉湎安逸,忘了大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家啊——”说着说着,泪如雨下,不能控制。
訾尘转脸看着沐真,一脸苦涩,道:“我也想回家。”又轻声道:“可有的人却不想回去,也许你所说的那件事情是存在的,只不过那个人并不是连翘,而是另有其人——”
沐真先是一惊,后又想起宫中旧事,遂勉强用平和的语气道:“听人说,这几十年,楚国与燕国的关系是剪不清理还乱,是三天三夜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陛下的法子显然是炮制燕国的——我听人说过燕后便是燕皇派到咱们那儿的间者,所以前些年咱们老吃败仗,陛下将其囚禁,不准与人交往,败仗显然就少了,可想而知便是燕后这个间者在其中捣鬼。
你说咱们身边有间者,我半信半疑,咱们都是楚国来的,哪会是间者?入宫之时,身世都要清清楚楚,不能有半点含糊,造假极难——但退一步讲,历来间者都是看不透的,许是还没有露出马脚——
哎,除非是被糊涂蒙了心,才会做什么间者——再者,咱们个个都是人微言轻,就算身边有十个八个间者,又能被他们破坏什么事情呢?”
訾尘迷迷糊糊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许是我想的多了,这几日听到些什么就想些什么,做梦都是这些故事。”
沐真拉过訾尘的手,笑道:“别做梦了,醒过来吧。”
訾尘还在迷蒙间,忽然脊背被人拍了一下,后面传来一阵笑语,“你们俩在这窄巴巴的地方做什么呢?
沐真倒还好,訾尘被吓了一跳,老一会才缓过神来。
紫鸢笑道:“你们在这儿嘀嘀咕咕了好一会,有什么好事,也说来与我听听。”
訾尘笑道:“我们在说你可能会是间者呢。”
紫鸢笑着打了訾尘的手背一下,道:“你的嘴又痒痒了,在这混说,也不怕掉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