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女军阀
作者:温暖的裸色 | 分类:古言 | 字数:69.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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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忠骨不见青山留(七)
东北军第二师和第五师在哈尔滨城外会师,钱斯年和苏长欢带领两师的师长、旅长召开了作战会议,准备于次日向城内的星野橘太部队发起总攻,争取速战速决,拿下哈尔滨之后好赶紧驰援齐齐哈尔。
谁知,会议才开到一半,一个晴天霹雳传来:齐齐哈尔城破,俊喆阵亡了!
长欢闻听这个噩耗,如遭五雷轰顶,当场晕厥过去!斯年立即着人将她抬回自己的营帐,叫军医诊治。齐之渠则留下来,向带回消息的侦察兵细问齐齐哈尔城的情形。
据闻,寞愁军英勇抗敌,和日军鏖战半月有余,但终因寡不敌众被攻陷了城池。总司令容俊喆在众人掩护下逃出城去,却被日本人发现,从空中追击轰炸而亡,致使尸身血肉模糊,只能从服装上判断是他。饶是如此,小日本还是不肯罢休,将他的尸首拉回来悬挂于城门之上,以威慑中国百姓和军队。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副司令关恩铎竟在日本人入城之后选择投降,如今已接替俊喆担任寞愁军总司令一职。因他在东三省影响力甚大,日本人甚至属意他作黑省主席,正在请示长春方面,如无特殊情况,不日即将发布任命。
斯年在长欢病榻前心焦如焚。他太知道俊喆对长欢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她的命,不,甚至可能比她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她是转世之人,若说是心有不甘、余愿未了才没喝孟婆汤,带着前世记忆转世的,那也一定是因为放不下俊喆这个儿子。可如今俊喆居然死了,说她是万念俱灰也好,生无可恋也罢,全然一点都不为过!
军医急匆匆给长欢做了些检查,方告知斯年只是因为受到强烈刺激引发的血管神经性昏厥,平卧一会便可苏醒。
斯年这才稍稍安心。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待会儿长欢醒过来,问及俊喆阵亡的细节,会不会更加伤心欲绝,甚至产生随之而去的想法?因此,他赶紧吩咐所有人,一律不可将“俊喆死状惨烈且被日本人曝尸城门”一事告知长欢。
可是,出乎他的所料,长欢醒转之后却没有立即召唤方才传递消息的侦察兵来询问齐齐哈尔城陷落的细节。她只是异常冷静地睁着眼睛,望着营帐的顶子,口中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一定不可能,肯定是搞错了,我的喆儿不会死,他不会死的……”
斯年伸出手去握住长欢死死攥着床单的颤抖酥手,哽咽无言含泪。
半晌,长欢突然回过头来,一双眼睛通红得有些骇人,死死盯着斯年说道:“你告诉我,刚才那个人说的都不是真的!他是个骗子,对不对?我的喆儿没有死!”
斯年看着长欢,心中涩疼无比,违心地附和道:“对,许是消息传递有误,我马上再派人去齐齐哈尔查探。”
其实,斯年心里知道,欺骗长欢、让她心存希望,不一定是对她好,因为她总有一天要面对残酷的现实。可是,长欢那张骤然憔悴的面孔,那双本来清澈见底却忽然显现出饱经风霜的凄凉双眸,令他实在于心不忍,只想尽力给她安慰,哪怕只有片刻也好。至于以后的事,或许慢慢渗透着会容易接受一点。
听斯年这么说,长欢一下子扑在他怀里,放声哭了出来。
人在听到如此痛彻心扉的噩耗之时,都会本能地选择否认和逃避,但无论怎么逃避,究竟骗不过自己。长欢其实也明白斯年是在安慰自己,她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内心却也已经对俊喆牺牲的事实相信了八分,否则也不会生出方才那般锥心之痛,甚至于昏厥。
“喆儿,你绝不能先我一步离开这个世界!你知不知道,你是额娘活在世上唯一的理由?若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长欢嘴里说道,听起来既像祈祷,又像威胁着命运似的。
凄婉的声音落在斯年耳朵里,却像刀子刺在他心坎上。他同样决然地说道:“你既重活一世,和俊喆之外的人产生了联系,便不再是原来那个瓜尔佳清扬。你现在是苏长欢,是我钱斯年心尖上的人!既然成了我的牵挂,我就不允许你轻易离开,否则,我也要追随你到来生里去!”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长欢心头一震,抬眼去看斯年坚毅的面孔,脱口问道。
她骤然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开始依赖眼前这个男子了。在这个六神无主的时刻,他仿佛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或者说,更像一棵可以让她于风雨中躲避的参天之树。
斯年扶住长欢的肩膀,尽力温柔地对她说:“先什么都不要想了,躺下好好睡一觉,我知道这些日子你肯定没有休息好。一切交给我,俊喆的事也好,打仗的事也罢,你都别再想。我会尽快夺回哈尔滨,然后北上齐齐哈尔,到时候一切就都明白了。”
长欢木然地随着斯年的手臂躺回床榻之上,她是真的没有力气了。这一生,从头开始和鄂锦姿缠斗,不就是为了将督军府的一切夺回来交给喆儿吗?没有俊喆,一切就都不重要了,她还有什么可争可抢?念及于此,她心灰意冷,甚至连前世大仇都想放下了。
斯年安顿她躺好,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嘱咐道:“听话,无论如何要先保重自己,万一消息有误,你先垮了怎么行?这几天我会让景睿过来陪你,那小子虽然童言无忌,不过倒很是贴心,你会喜欢他的。”
“哦。”长欢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现在对她来说一切都仿佛被隔绝在一个玻璃罩子之外,而她自己就待在里边那一方世界,不想听也不想看,不想和其他人产生任何关联。
“对了,”斯年附在长欢耳边轻轻说道,“景睿他,并不是我亲生的。”
长欢眼睛动了一下,仍旧面无表情,只讷讷地“嗯”了一声。
斯年自顾自絮絮地说道:“之前我没告诉你,是故意想让你吃味。但这孩子身世可怜,希望你别对他心存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