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左在遇到嗨比之前，其实也是有助手的。

那是个聪明且活泼的女孩。

起初的相遇，是在达左刚刚离开黄沙之国，一路往南，进入精灵域的时候。

在这片广袤而又人迹罕至的戈壁，只稀疏地分布着一些小城市。

一天正午，达左来到一个小城市歇脚时，发现了那个因为偷东西而被打出来的流浪女孩。

此时的她一脸黄沙灰尘，衣衫褴褛而又身形瘦弱，长得也很一般，属于糙汉子看了也不会感兴趣的那种。

这样的她被酒保抓着手臂撞在墙上，好一阵七荤八素，达左看了都疼。

好在那壮汉扔完人就回去了。

她擦了擦嘴，晃晃悠悠地起来了，然后继续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视着路过的行人，寻找着下一次机会。

达左很快就发现她盯上自己了，于是他卖了个破绽，故意让她偷走自己的魔法杖——魔法杖值钱。

然后死抓着魔法杖的女孩就被带上了天，她在半空中惊慌地喊着，却又不肯松手。

达左就这样吊着她来到一个水池上方，告诉它说要是抓着不放二十分钟，魔法杖就送给她，但是要是掉下来，就什么都没有。

本来达左只是拿她当个乐子，可没想到她真的坚持下来了……

二十分钟后，女孩因为力竭掉在了水池里，累的手都抬不起来，硬是用双腿起身，完了还倔强地提醒达左这根魔法杖是她的。

“行，它是你的，不过我这里有五银，你肯不肯卖给我？”

女孩二话不说拿了钱就走，却被达左叫住了。

“你等会，我给你一个任务，完成了，我给你十银，有没有这个本事？”

十银？

女孩听得眼都直了，这辈子哪里碰过这么多钱，可是流浪在外的她也是很警惕的，在流浪者之间，欺骗是很常态的事情。

达左也看出了她的顾虑，接着说，“这个任务是分阶段的，你完成一部分就可以拿一银，你大可以先试，这样就不会白费功夫。”

女孩犹豫良久，最后点了点头。

不过因为她今天一整天手臂估计都是没力的，达左告诉她明天还是这里见面。

然后第二天，达左便告诉她第一个任务——抄写。

“你不识字没关系，没用过笔也没关系，你就给我画，能画多好画多好，在今天之内抄完十页，晚上你就能得到一银。”

达左交给她一支碳笔和一打纸，最后嘱托道，“你拿着这些东西跑掉也无所谓，但是十银将永远离你而去，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你自己好好选择，我晚上会回来。”

然后他就走了。

女孩在巷子角落里找了一个平坦而又凉快的地，对手上的东西头疼起来。

她努力回想着曾经看过别人是怎么写字的，然后照葫画瓢……

晚上，达左回到了碰面地点，他一开始的打算是测试一下她的耐性，却想不到意外挖掘出了女孩的天赋。

十张纸被抄写得满满当当，上面的字迹虽然生硬，但竟然不是歪歪扭扭的，这出乎达左的意料，让他发了几下呆。

女孩不满地哼了他两声，提醒他该打钱了。

达左这才掏起腰包。

女孩接过钱扭头就走，结果又被达左叫住了。

“你等会儿，我们再做个测试，给你一银。”

有钱不赚大傻子，女孩只好回来。

达左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对着她说，“这几个字分别念‘这是一个测验’。”

他故意只念一次，然后提出要求：“接下来你在纸上分别写出‘字’‘念’‘别’来。”

女孩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抢过笔和纸，两下写完，甩在了他脸上。

结果达左不怒反喜，“卧槽，挖到宝了。”

女孩懒得理他，转身又打算走。

“你等会儿，我长期雇佣你，你来不来？”

女孩回头一脸“这人有病吧”的表情。

“我说真的，你每天都能拿50铜，干不干？”

出于警戒心，女孩虽然想了两下还是决定先走。

达左在后面喊着，“考虑考虑，明天我在这等你。”

结果第二天女孩还是来了。

“嘿嘿，我没看错你，只要有钱啥都干对不对？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助手了，我的助手可不能一副这个样子，你拿着这些钱买两身衣服，完了去澡堂洗个干净，换上新衣服，晚上我在这里等你。老样子，钱你可以拿着跑掉，但是一天50铜的活你就无缘了，好好选。”

于是女孩只好拿着这几个银子去买衣服了。

“哟，这不是小乞丐么，竟然到手这么多银子，有钱就是客，你自己选吧。”

女孩赶忙远离店老板油腻的下巴，跑进店里拿了两件最便宜的粗布衣服。

“一共一银。”

老板收下银两，脖子上的褶子随着他开口不断抖动。

女孩二话不说就走了，前往澡堂之时路过一个大饼店，买了一个当中午饭。

洗完澡出来，还只是下午一点多，但女孩还是决定提早去见面地点等着。

谁料达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哟，挺效率。”他一脸乐呵，“那行，我先带你去我的临时工作室看看。”

达左将女孩领到了他租的小屋子里。

掀开布帘，她看见了屋子里那一堆堆的书。

“我们用三天，读完这里的三本书，”达左拍拍桌上的三本书，在指着地上的书堆，“用四天时间，你自己把这里的书都读一遍，有不认识的字随时问我，不需要理解内容，你只需要背下来。”

女孩疑惑地点点头，不知道达左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但反正有钱拿，也无所谓了。

“对了，既然已经是我助手，你就不要睡大街了。”达左扔给她一张毛毯，“睡这屋，挑个自己喜欢的地儿。”

之后，就是无聊的读书时间。

经历了四天的学习，不出达左意料，这个女孩的记忆力简直能用非人来形容。

“你说不定是我见过真正做到过目不忘的人，”达左摸着下巴道，“可你竟然在流浪。”

女孩瞪了他一眼，说的好像是自己选的一样。

“对了，差点忘了问你名字，你有名字吗？”

女孩摇摇头。

“嚯，那你就叫嗨比吧。”

虽然感觉这个名字有些微妙，但女孩不觉得自己有拒绝的权力。

……

自那以来，被取名为嗨比的流浪女孩成为了魔法师的助手，除了出去帮达左买东西或者洗澡洗衣服，都待在达左工作室里看着无聊而又晦涩难懂的书，可是没办法，这是工作，有钱拿。

与达左相处的这些天里，女孩一开始还保持着警惕，可自从确认了他晚上从来不睡觉以后，她就放弃了——对于一个不睡觉的狠人来说，你警惕又能改变什么呢。

两个星期后，女孩把屋里的书都看完了。

“很好，我们明天就出发到下一个地点，我看看，进入王国境内……”

第二天，达左就扔下一屋子的书，带上嗨比走了。

就这样，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五年过去了。

达左与嗨比，走遍了奥德大陆南部，也扫完了途经每一座城市里的书。

而那曾经的流浪女孩，心灵的伤痕也逐渐地得到了时光的抚平，成长为了达左的左膀右臂，帮他记录下了沿途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景。

两人的关系，从一开始的保持距离，变得有些过于亲昵……

“呐呐，达左，我发现汲取术状态转换的关键了，”嗨比从后面用手环抱着他的脖子，一脸开心地蹦蹦跳跳，“是不是很厉害？快夸我，快夸我。”

此时的嗨比的发育程度有些过于良好，以至于她每次这么抱着，达左背后都热的要死。

现在的她不仅一扫五年前脏兮兮的模样，而且一改冷冰冰的属性，变成一个拥有靓丽黑发与淡褐色皮肤，性格活泼粘人的女孩。

“好好，真棒，不愧是我的助手。”

结果达左这么一说，嗨比抱得更紧了。

“嘻嘻。”

“哎呀，让我写完啦。”

嗨比伸长脖子看向达左的笔记，“今天是研究什么嘞？”

“我在想有没有把灵魂的一部分保存下来的方法。”

“灵魂！？”嗨比睁大眼睛，“那可是女神的领域！达左你竟然……”

“嘘。”达左伸出一根手指挡在嘴上。

“啊哦。”嗨比遮了下嘴，看了一眼窗户外头，确认没人经过。

“可是要怎么做啊？”她小小声问。

“既然大脑是保存灵魂的地方，除了换脑子，能不能用魔力模拟复制整个大脑……就跟召唤术的原理那样。”

“复制……哇，这种事情只有你想得出来。不过复制以后呢，总得有载体吧？”

“接下来的事情，我觉得需要依靠精灵域那边的力量，他们对生命极高的亲和力说不定能为复制灵魂塑造一个躯体。”

“精灵域……说起来还没去过那里呢，好想去一次啊，感觉那里很美。”嗨比摇晃着达左，一脸向往。

“总有一天会去的，着什么急。”

“嗷，那好吧。”

“对了，问你几个问题，你是谁？你来自哪里，你将去往何方？”

“诶～这是什么问题嘛，我是嗨比啊，我来自贫民窟，我要去哪呀，这我不知道啊……”

达左嘿嘿一笑，“这你就回答不出来了吧。”

嗨比撒娇地蹭起来，“我就要待在你身边，好不好嘛。”

达左对此向来没辙，“行行行，算你合格了。”

她终于松开手，转过身准备去做午餐时，却毫无征兆地摔了一跤。

“啊唔。”

噗通一声脸朝下。

“你咋了这是，都开始平地摔了。”达左见状起身将她扶起。

嗨比摸着鼻子，眼泪都痛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啊，突然腿就使不上劲了……”

“你不会没吃早餐吧？”

“呃，我发现包子只剩一个了。”

达左叹了口气，“别在自己身上省钱，没了就跟我说，知道了吗？”

“哦……”

达左轻轻摸摸她的头，嗨比的脸上很快又找回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