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我不知道你还有这般大的本事呢。”听这声音，想必是二夫人来了。阿绿将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于这个女人身上了。二夫人不像自家的夫人一样在这里处处受人排挤，二夫人名唤独孤鹂，家中实力雄劲，一向跟大夫人对着干。谁让人家的哥哥是指掌万千军马的将军，她又是家中独女，独孤部落唯一一位嫡亲的公主。

本来是要嫁过来做阏氏的，哪知大夫人捷足先登，仗着自己与王上先定情，这才入了阏氏的门。要不然哪里有她现在嚣张的样子。不过虽然名分上差了一点，王上的意思是要二夫人与阏氏平起平坐的。不过按照旧制，阏氏只有一位。所以虽然大夫人占据着这个名号，事实上下人私以为两人的地位是一样的。王上素来不爱插手这闺阁之事，反倒让阏氏活生生占了便宜。她也只能过过瘾罢了，二夫人又不似三夫人那样温和可亲，二夫人生来就带着草原上姑娘的率性。从来是以一还十，有仇必报的类型。大夫人哪里敢为难人家。这会子听见二夫人阴阳怪气的声音，大夫人也难得地哑了声。只拿一双怨恨的眸子看着拓跋连的生母。

大夫人也不过是仗着自己育有两个嫡子，这一点已经足以让她在那个独孤鹂面前摆弄了。独孤鹂嫁到拓跋多年，一直没有身孕，膝下无子。独孤鹂一点也不在乎，这辈子反正已经毁在了拓跋余的手里，怎么样都已经无所谓了。何况就算无子，他拓跋余又能拿自己如何。他与她的婚姻本就是一场交易，独孤鹂从来爱得不是拓跋余。拓跋余那种莽夫也不配得到她的爱。

阿绿知道二夫人与大夫人一直不和，可是二夫人也不见得会帮助小夫人。这人的心思难以猜测，总是随心所欲，不与别人过分亲近，保持自我。总是独来独往，我行我素，连她的贴身侍女也猜不准这二夫人想干什么。

说她和善吧，她也不与小夫人来往。可是好几水深火热的时候，都是二夫人帮忙解了围。阿绿的态度也很模糊，她总是不敢轻易地去靠近这二夫人，这会又不得不将目光投向二夫人。小夫人实在是撑不到公子回来了。

“妹妹，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什么风将你吹来了。”阏氏口吻带着轻蔑，脸上却带着假笑，对那独孤氏道。

“别叫我妹妹，我可没有你这般一个好姐姐。你那慈爱还是留在别人身上去吧。”

“你来又何事。”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妾身这头啊非常地疼痛，尤其是你一说话，这疼痛就更加猛烈。你说说，这不会是撞了什么邪吧。妾身才学疏浅，这才来殿里请教不是。”

“那还不快请大夫。”阏氏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的。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这女人什么意思。

“那倒不用麻烦了。就是啊，殿里声音小些，我自然也能睡得安稳不是。”

好嘛，这敢情是来让她闭嘴。她的无花殿跟她这主殿少说也有百余米的距离，怎么就吵到她那里去了。分明就是来找事情，偏偏她不能撕破了脸皮。王上娶这么个女人回来就是为了气死她来吧。一个独孤，一个这不温不火小蹄子。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跟这样的人同处一室。

“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独孤氏一点也不将阏氏放在眼里。

“妹妹回宫中早些休息吧。”

“她怎么还在那儿。”独孤终于将视线看向了三夫人。阿绿的眼睛里燃起了希望的光火，只要二夫人再多肯说一句话，三夫人就有救了。这次是抄写佛经，待会又不知道要如何刁难。上次大半夜非要吃什么汉人的面饼，三夫人半夜起来给他做吃的。吃了两口，说太硬了。当下放下筷子，翻了脸。这样的事情不计其数，三夫人可能忘了，可她还牢牢地记着。她哪里敢让二夫人动手，不就是仗着自己身份高贵吗。

“芸儿妹妹自然是有话要同我讲了。夜已深了，二妹妹还是快回去歇息吧。我与芸儿说几句体己话。”

“怎么，连我也不能听吗。什么悄悄话，连我也不能听吗。莫非要说我的坏话吗。”独孤氏说话的语气实在不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她一贯骄傲任性，连王上也不曾苛责过她几分。她那张好似被岁月遗忘了的脸还保留着少女的娇气。

“这是说得什么话。哪里有你不能听的道理。”

“罢了罢了，无趣。让芸儿妹妹替我熬些安神汤吧，最近睡得不够安稳。”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听妹妹的。”

“是，姐姐。”三夫人这次总算安全地出了门。二夫人的宫殿在左侧，要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与主殿的布置大有不同。二夫人的院子是按照她自己喜欢的样子来改造的，前院里一颗树也没有，只因二夫人觉得那树木挡着她心烦。她宁愿在前院里全种上草，也胜过那些参天的树木。

“你还真的跟来啊。不回你的宫吗。”二夫人对始终与她保持着一射之地的阿绿与三夫人说道。

第七十八章 红意阁

“姐姐既然睡不着，我熬些汤安神也是好的。”

“你还真信。怪不得被那老太婆欺负。回去歇着吧。我宫里什么没有，还缺你一个熬汤的人不成。”

“多谢姐姐好意。”

“行了，甭跟我客套了，我也没打算真心实意救你。你自己的生活你自己都不上心，指望别人来给你指一条路吗。自个想想清楚吧，这种情况绝不止一次，可不是每次我都这么帮你。”

☆

可惜现在的人都在权衡，试探。拓跋连一时也无法将那些二面三刀的人连根拔起。先从谁开始开刀呢，拓跋英不足为惧，就是个酒色之徒罢了，几个美人就能让他失了魂魄。

怎么说都是要从老头子那里入手啊。一个从不受宠的人怎么会轻而易举得到别人的关注呢。

天地还是一片混沌，地上的人也并不清醒。拓跋连静静待着，一夜无眠。

天微微亮时，元衡罕见地先苏醒了过来。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石像前的拓跋连，也是吓了一跳。一道身影竖在他的门前，光影静静地打在他的身上，有一种普度众生的感觉。

“你跟着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干嘛呢。装鬼吓人啊，你别吓着我妹妹啊。回来了也不知道吱一声，害我白为你担心这么久。”

“好端端地，又有什么事呢。”

“怎么了，一宿没睡啊。你不怕被冻成冰雕吗。也就是仗着自己年轻。”

“天再寒，哪里有人心寒冷。”拓跋连丝毫不觉冷意。

“伤春悲秋又有什么意义。你面前一条血路走到底便是了。”

“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拓跋连突然展颜一笑，刚刚醒来还在朦胧中揉着眼睛的元汐险些以为自己撞了鬼。莫不是还在梦里，怎么会有一个黑衣人对她笑呢，元汐困倦地又打了两个哈欠，这才恢复了一点精神，昨夜哭闹地太晚，今早眼睛又干又涩，连人鬼都分不清了。

“早上好啊。”元汐努力睁大眼睛对拓跋连说道。

“还好吗。”

什么好不好的，元汐疑惑他再问什么，真的是问自己？元汐沉默了一下，环顾自周，除去一个坐在石头上翘着二郎腿的人，问的还真是她呢。

“我能有什么事情。”

“哥，你怎么这么早。”元汐显然已经将昨天的事情抛之脑后，不然也不会对他和颜悦色。

“这不是给我家的小公主准备早饭吗，怎么不多睡一会。”

“饿醒了。想找点吃的。而且我听见外面有声音，我就过来了。原来是你两。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啊，看来不枉我早起一趟。哥，我要喝杏仁粥。”

“只要你别哭得像个大花猫，我累死累活都要给你做出来呢。”

元汐被元衡这么说上一通，脸上的颜色红扑扑的。这还有外人在呢。

“随便你。记得加一勺糖。”

“元兄这么好兴致，不如将我那份也一并做了吧。我要酥茶。”

“一边待着去。伤你的春秋去吧。”

元汐端着粥坐在小石桌上，也毫不顾忌，就吃了起来。

拓跋连没有那么愉悦的心情，他将元衡又拉到一处，背着元汐道：“昨夜我本来要走，可是那边出了些事情。”

“红意阁？”

“是，这几天风声渐紧，红意阁是首要被排查的对象。情报不能断了一处。”

“这交给我就好了。准备了这么久，你也该大展身手了。”

“所以我想。”

“今日我就动身，重塑红意阁的生意。那这里也就不便待了。汐汐你也看到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答应你的我一定做到。”

天至此大亮，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洁白的云彩飘在蔚蓝的天空，阳光没有南地那般炽烈，多了几分爽快的意味。元汐今日依旧穿着她那件枣红色的骑装，将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脚上套一双鹿皮靴，整个人显得活力又精干。

“汐儿，你这样子是要去打猎吗。今日我带你去个地方。你让那两位姑娘也早早地收拾吧。”

“打猎谁怕谁，只可惜现在没有那么多猎物等着你。”

元汐摆摆手，踩着皮靴走到南屋，隔着门便喊道：“起了没有啊。记得多穿点，外面还是凉飕飕的呢。”

兰玉当然起来了，她这一夜都忐忑不安，听见元汐的声音也听到了院子里几人的对话。

“马上就好。”兰玲一夜无梦，睡得很安稳。

“公子。”

“闲话休说，去后面那辆车上。”

“公子，你这便要走了吗。”周轻寒匆忙赶来。

“这里交给你，我带他们去那边。”

“元子琪，元子琪，快些上车。”

元子琪是今天最沉默的一个，连着他的元汐姐姐他都刻意地躲避。总而言之，元姐姐还在生他的气，还是休要靠近的好。等她消消气再过去。所以倔强的元子琪选择自己骑一匹马。

“你这般招摇，也不怕被认出来。”

“上车吗，哪里来得那么多废话。我数三个数，三！二！”元汐一手拂开帘子，对着元子琪道。

元子琪果然一个箭步就跃了上来。“姐姐，不生我气了吗。”

“生气啊，怎么不生气。去，坐到对面去。”

“好嘞。”元子琪狗腿子替元汐揉起了肩膀。“姐姐最近累了吧。我给你捶一捶。”

“小嘴怎么这么甜。”

“今天早上吃蜜了？”元汐弯弯眼睛笑着对元子琪说道。

“哪能啊，是姐姐本就是这样子的。”

“姐姐，我们这是去哪啊。”

“哥哥也没有说，跟着就是了。不会出什么事情的。芙蓉糕吃不吃，管家早上特地准备的，我刚尝了，味道很不错呢。”

“姐姐说的都很好吃，刚好早上没有吃饭呢。”

元衡收拾得差不多了，红意阁今夜怕是要掀起一场波澜了。不要以为没人管束就能被肆无忌惮地欺负。这红意阁是元衡一手创办的场所。里面有各种娇香软玉，因着这里多是北地人，元衡稍有改动。不与南地的风格相一致，南地多时温柔娇羞的多才多艺的姑娘，在这楼上弹琴吹笙。北地也有喜欢风月之人，也有好那诗词歌赋的文人骚客。不过更多的还是异域美人，一颦一笑都带着风情。

兰玉正正适合，不过她的眉目中总带着一丝郁结，整个人虽美却不入魂。兰玲稍微活泼些，年纪也小，从现在起学些才艺也还来得及。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的日子是好过的，兰玉她们既然想要报答拓跋连，那么这就是一条捷径。

红意阁就在街边，这间是整个拓跋最大的一间。还有一些眼线散在四处，在那些比较要紧的关口，这么安排也稳妥些。

“元汐，你跟子琪去阁楼。兰玉兰玲你们姐妹留下来。”

“公子，这是什么地方。”

“明人不说暗话，我需要你们姐妹两今晚在这里演出。”元衡语气很强硬，不容置喙。兰玉与兰玲面面相觑，这是何处尚且不知，接下来的命运又会怎么样呢。

与此同时，宣清和他们正困在小青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