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明一直在车上说醉话，坐在前排的童念念没仔细听。

“喝水。”林诲生的声音明明不大，可一响起就被她注意到，目光不由自主往后瞥了瞥。

他把车里的矿泉水递给柳少明，柳少明也乖乖接过去扭开盖子喝了。

林诲生又说：“快到了。”

他的声线一直偏低，说话的语气也很平，平时听起来就存在感不强，如果是在多人提意见的情况下，他的话语肯定是被忽略的那一个。

可是当你仔细去听他说话，却会觉得这种平稳的语调很有安全感。

童念念就是这种感觉。

柳少明哼哼了两声，没太在意。

林诲生道：“再喝点。”

柳少明：“……喝不下了啊哥。”

一顿饭吃下来，他管谁都喊哥。

林诲生道：“醒酒。”

柳少明：“我醒着呐。”

林诲生：“你今天跟谁喝酒了。”

柳少明兴奋道：“明哥啊，我跟你说，我真的太高兴了，明哥……诶，生哥你干啥？”

童念念忍不住好奇回头看了看，见后排上，林诲生正把开了盖子的矿泉水瓶塞进柳少明手里，大概是这个强硬动作把柳少明的话打断。

林诲生道：“你今天和朋友一起喝酒，被表姐碰见，她送你回家。”

“……诶？”柳少明表情半梦半醒。

林诲生说：“喝水。”

被他推了下手的柳少明动作慢了半拍，苦着脸一副喝不下去的模样。

林诲生：“说错了的话，明天的前排位就没了。”

刚刚饭桌上姜东明答应明天给柳少明占好位置，最前排视野最好的那种。

柳少明其实已经有点醒了，“别啊，生哥，我懂你的意思，绝对不会说错话。”话说到一半打了个酒嗝，吐出来的全是酒味。柳少明自己被熏得难受，可见旁边坐着的林诲生动都没动一下。

这次不用林诲生提醒，柳少明自己咕噜噜把一瓶矿泉水灌下肚子，脑袋更清醒了几分。

他按照林诲生给的思路，清晰的说道：“我就是偷偷跑去跟朋友玩，一下喝开了，然后不小心碰到一样在跟朋友吃饭的表姐，表姐看不下去就把我送回来了。”

林诲生点头，回首就对上一双不知道什么时候专注落在他脸上的双眸。

林诲生和童念念对视了几秒，还是他先转开目光。

童念念弯了弯眼睛。

计程车到楼下。

柳少明着急着下车，脚刚落地就飞奔上楼回家喊着要上厕所。

童念念付了车钱，下车看到林诲生还站在路边没走。

“你不回家吗？”

林诲生看了她一眼，“送你。”

童念念道：“不用了，现在还早。”

林诲生没说话。

童念念不知道他是默认了还是没答应，就往租房方向走，林诲生走在身边。

林老餐馆离舅舅家不远，童念念看到林老餐馆的招牌时愣了愣，她觉得自己才走了一会儿神怎么就到了。

往林诲生看去，童念念那句‘再见’在喉咙里转了几圈都没说出口。

可能是她看的时间太久，林诲生注意到了侧头看过来，然后也什么话都没说。

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的从林老餐馆走过去。

童念念垂着眼睫，心想要是餐馆的老板娘发现他们喊住林诲生的话，就跟林诲生告别好了。

等到走出林老餐馆的范围，童念念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

她再看林诲生，少年鬓边的黑发修饰着侧脸，黑框眼镜的架子挂在耳朵上，看起来很木纳。

他有的时候是很木纳，可又不是真的木纳的人。

不知道是哪来的一股冲动，又仿佛是过了林老餐馆的那股莫名的放松，童念念用一种心平气和的态度主动跟林诲生开口，“你跟姜东明认识了很久？”

林诲生道：“嗯。”

童念念道：“你觉得姜东明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诲生没有立即回答。

童念念故意催促了一声，“嗯？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林诲生动了动嘴唇，过了几秒才说：“……不坏的人。”

“噗嗤。”童念念没忍住。

她笑出来往林诲生看去，看见他抿住的嘴唇，有些苦恼的表情就更停不下来。

童念念笑了好一会才缓回来，接着问林诲生，“不坏的人是有多不坏？”

林诲生：“……”

他看得出来女孩更多是在故意逗他玩。

“那我呢？”童念念又道。

她半真半假的对林诲生笑道：“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诲生摇头。

童念念道：“这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林诲生还是没说话。

童念念笑容不减，“那按你的算法，我也算不坏的人吗？”

林诲生道：“不坏。”

童念念突然停下脚步。

林诲生跟着停下，侧头看她。

童念念摇头，对林诲生道：“我是坏人哦。”

回到租房，童念念打开灯，走到阳台往下望去，隐约间能看到下面还站着的一道身影。

没一会，这道身影就往外走，逐渐在她的视野里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

也不知道他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和心情。

童念念在阳台的座椅上坐下，想到几分钟前。

她故意问林诲生要不要上来家里坐一下，林诲生点头。

她眨眨眼睛，用微妙的语气问：你没看过电影吗？

林诲生莫名。

她笑：一般女主角叫人上去家里坐坐的意思都是……

她故意没把话说完，林诲生表情僵硬，明明什么都没做就给人一种手足无措的笨拙感。

然后她就低笑跟林诲生道别，“骗你的。”自己上楼。

的确是偏他的。

今天林诲生一直跟着她，总给她一种他好像知道了什么感觉。

如果不这样把林诲生吓跑，真让林诲生跟她一起上楼就麻烦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把他给骗到。

童念念不是很确定。

一个来电将她的思绪打断。

童念念接了，来电的人是舅舅，在电话里问她情况，说的是柳少明喝酒的事。

听舅舅的语气就知道柳少明没坏事，回去后没有说漏嘴。

结束通话后，童念念把手机收好，回房间收拾东西。

一个多小时后，童念念从租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