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我在夜家庄吃的也比这个强，连点儿油水都没有，你看青兰的脸，跟个树皮似得黄，你家罗胜呢，这小脸儿吃的白胖，你是藏什么吃了吧？”

夜五奶奶的质问让夜月气的身子只打颤，罗军从外面进来，扶住了夜月，对夜五奶奶道：“娘，我们没本事儿，就这点儿能耐了，若是您有什么好的地方，您还是另外找地方享福去吧，这铺子恐怕也开不下去了。”

罗军这话说的也没差，铺子就在前面，夜五奶奶和夜青兰每天都要闹一番，他们夫妻心力交瘁，每每还要跟客人解释一番，久而久之，人家都不乐意上门了，倒是街头巷语的说他们家里闹鬼。

“你说什么？”夜五奶奶瞪着罗军的眼睛几乎要上前打他，终于还是动了手，“看我不打死你，你居然敢忤逆我！没用的东西！”

夜五奶奶操起一把扫帚就冲了上去，被罗军一把抓住：“这铺子你们愿意待就待吧，我们是待不下去了，回头我把铺子留给你们，我们回乡下去了。”

罗军的话让夜月一怔，急忙道：“乡下还有地儿住么？我们回去住哪里？”她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两个孩子怎么办？她第一次对娘亲产生了恨意，都是他们，若不是他们，他们一家至少可以和和睦睦的生活，哪怕不富裕，至少能温饱。

“你说的，铺子归我们？你们回乡下你们回去。”

一香缘茶楼里，夜清清看着眼前的两箱书，不禁苦笑着摇头，她不过刚去柳府带了书回来，这才多大功夫，苏慕心让人送来了一箱书，接着凤家又送来了一箱书，一翻全是有关花的书，让她不禁咂舌，这消息也够灵通的。

这书都是直接送到茶楼的，夜清清原本想着直接搬到自己的空间里慢慢看的，只是眼前茶楼里的人众多，她不好暴露空间，更不愿意把自己暴露到别人的眼皮子底下，索性就让人放在了茶楼里。

“爹，等茶楼不忙的时候让人送到我屋里！”这会儿茶楼里正忙，哪里有时间帮她搬书，反正书在茶楼里，无所谓了，她还急着去看自己刚做成型的香墨。

“爹帮你搬过去就行了！”夜城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娇气，他之前可是干过农活的人，才闲下来多久，如今他也是闲的着急，不就是两箱子书，有什么打紧的，朝夜清清挥了挥手：“你先去开门，爹马上给你送过去。”

夜清清叹了口气，就知道是这样，这几天父亲就坐不住了，没少惦记着之前看好的山头，只是如今那山头一片白茫茫的，他也只能干着急。

顾不得那么多，新作的兰花香墨刚成型，她特意用火烤了烤，如今刚在外面晾着，应该差不多了，夜清清快步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屋里，兰花香墨已经成型了，倒是有模有样了，夜清清找来砚台开始磨了起来，些许的兰花香慢慢溢了出来，香味保持的不错，只是不知道这墨用着如何，她想了一首关于兰花的诗歌写了起来：兰生幽谷无人识，客种东轩遗我香。

又写：兰为王者香，芬馥清风里。从来岩穴姿，不竞繁华美。

一时忘情，将前世自己练就的一手精致小楷写的风流雅致，等写完，夜清清皱眉，墨倒是做成功了，可字却是不能留，她苦笑一声，到底没能将前世的东西忘却，看来还得去殷府接着去学琴棋书画，这些前世的东西总要找个出处才好。

夜城倒是没有注意到夜清清的举动，将书直接搬了过来，只是没想到，这书还挺重，他也费了些功夫才搬过来，放下时额头上已经冒了汗。夜清清见此将刚写话的兰花诗团团扔进了纸篓里。

“爹，歇会儿吧，不着急。”夜城笑了笑，“没事儿，你的兰花香墨怎么样了？”

夜清清做兰花香墨不太顺利的事儿，夜城夫妇都知道，只是他们半点忙都帮不上，之前还是他提醒女儿去找余老太太的，如今见她的神色分明是没什么事儿了。

“已经做好了！”夜清清给夜城倒了杯茶，才将自己刚做好的兰花香墨拿了过来，之前她想当然了，不同的花就该有不同的特性，像兰花，梅花这些本来就是味道淡而清雅的，若是花太多了，反而成了累赘。

“那就好，不如送给青云阁那边看看，若是可以，让赵刚那边开始做。”夜城对青云阁背后的主子很是敬畏，夜清清一做好兰花香墨，他就想到了苏慕心。

夜清清有些纳闷，按说，夜家在昀王府里当差，不至于连自己主子的性命都不知道吧？可是看爹娘的样子，分明就是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京中姓楼的贵人只有昀王一家，而苏慕心确实是真名，那怎么会这样？夜清清百思不解，可是既然爹娘不清楚就算了，免得他们看到苏慕心反而别扭。

“好！爹，不如你去给刘老那边送一块，好歹是姑婆提醒我的，不然不知道还要多才能做出来兰花香墨。”夜清清这话倒是不假，一来是靠姑婆的提醒才做成了兰花香墨，二来，刘老可是大儒，他那个身份倒是适合花中君子。

第93章

“好，要不，给殷先生也送去一块儿吧，这殷先生好歹是你五叔的先生，再说殷夫人又教导你这么长一段时间了。”夜城将一块兰花香墨拿到了手里，心中感慨，之前他是想也不敢想的，买墨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天价，如今倒是卖出去不少香墨！

“好，明日我去殷府，亲自送过去。”

原本她也是打算好的，这次做出来的兰花香墨并不多，一块儿给青云阁送去，一块儿给刘老送去，还有一块儿给殷先生送去，最后一块儿是送给凤倾的，就为了之前莫名的亲近感。

青云阁里，苏慕心正在看云州城那边送过来的信，没想到那边的生意这么好，而柳新的作坊开得很及时，如今香墨香碳已经是云州城读书人推崇的物件儿，一般的大户人家都会买一些香碳，香墨。

正沉吟着下一步去哪里开铺子，就见一个侍卫递了一张纸过来，这纸上尽是兰花诗，一手倒是写的别致，一看就是个女子的手笔，想起夜清清这几天在研究兰花香墨，将字往鼻子上一凑，的确有淡淡的兰花香：“这是夜小姐的字？”

其实不用问，他已经确定了，只是总觉得诧异，这手字写的太漂亮了，若不是长期练字的人怎么会写的如此体势劲媚，规中见逸。不过八岁的小姑娘，也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若是没差错，即便是她开始习字到如今也不过两三年的光景。

“主子，夜小姐过来了！”

苏慕心点了点头，朝前面的青云阁走去，夜清清正在和连翘寒暄：“这是新作的兰花香墨，刚做成的，先过来给你主子看一看。”

“拿过来吧！”

苏慕心从里面走了出来，连翘连忙将兰花香墨递上，这香墨成五朵祥云状，香味内敛，若不是之前已经见过夜清清用兰花香墨写的字，自然不会想到这是兰花香墨，这倒是有所不同了，之前的香墨多少都有外发的香味，而这兰花香墨却是收敛了香气。

“这是兰花香墨！不过要研墨时才能闻到香味，此时却是闻不到的。”夜清清朝苏慕心解释着，“下一步我们准备把之前的香墨的香味也做成这样，不研墨闻不到香味，这样会更让人好奇。”

青云阁里，夜清清跟苏慕心解释着兰花香墨的优势，又将之前香墨的缺点说了出来：“这香墨可以持久一些，之前的香墨虽说味道很浓，但是散发出来的时间越长，味道反而越淡，若是香墨堆积起来，常年累月下来，跟普通的墨也没什么差别了。”

苏慕心点了点头，他之前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对眼前的夜清清更感兴趣起来：“那就按你说的办，你去作坊说一声，顺便写信告诉云州城的柳管事，要改一起改。”

夜清清点了点头，这也是她亲自过来的原因，她怕别人说不清楚，香墨一直是由她来做的，只有她最清楚。

而她不知道柳川县已经闹了起来，柳川县的一位行商，之前在茗香阁里拿过一些香墨原本想着积压一段时间再高价卖到别处，谁曾想这一耽误就忘记了，一放就是两年，如今倒是想起来，却并没有当初那么浓的香味，这不就到茗香阁闹起来了。

“你这是骗人的吧？如今连掌柜的都换了，你们东家呢，让他出来对峙，不然就去衙门里说清楚！”若是之前张海还不把这些放在眼里，可是最近两年他赔了不少银子，一想起这香墨，倒成了一大笔，谁曾想会成了这样。

赵岩看着张海张牙舞爪的样子，笑着道：“茗香阁从开业到现在还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若是你不信可以出去问，另外，这位兄弟，你说着香墨是假的，总要有个证据吧？”

“要什么证据，这就是你们的香墨，不过两年时间，香墨的味道几乎都快闻不到了，这柳川县除了你们茗香阁，哪里还有香墨卖。”张海将手里拿着的包袱递了过来，他之前就是怕茗香阁不认账，特意包了一些过来。

“这香墨的确是我茗香阁的。”赵岩拿着香墨看了看，香味和外形一模一样，看他的穿着也不像是信口开河，来讹诈的，随即笑着道，“不知道您用香墨写过字没有？”

张海摇头，闻到香味就急匆匆的跑过来了，哪里来得及写字，再说他又不是文人，买香墨只是为了挣钱，倒是没有用它写过字。

赵岩笑了：“若是不介意，我想磨一块儿试试，事实说话反而更有说服力，亲眼所见，不是更好，我就在这里磨。”

茗香阁有备用的砚台，赵岩在张海的眼皮子底下开始研墨，梅花型的香墨被赵岩磨了一小块儿，香味渐渐溢了出来，越来越浓，张海也是很意外，之前问着香墨味道分明淡了不少，这一磨倒是出来了，也是他太心急，还没有动手写字就出来找茬，实在是有些惭愧。

“这，我——”

张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不是人家的墨出了问题，而是香味时间久了就内敛了起来，而他没有发现而已，赵岩摇了摇头：“还得多谢你，要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这香墨放久了外面的香味会消散一些，这件事儿我还得给东家报备。”

第93章

“掌柜的这么说实在是让我惭愧，这——”张海不知道说什么好，顿时对赵岩的好感倍增，“今日是我鲁莽了，改天我请掌柜的去清茗轩喝茶！”、

“那就不必了，这清茗轩也是我家东家的产业，还得谢过这位客官的捧场了。”赵岩笑了笑，没想到清茗轩还成了镇上的招牌，这茶楼成了人们眼中的高雅之地，实在是让人欣慰。

等张海离开，赵岩开始给夜清清写信，这件事儿是大事儿，既然已经认了夜清清为主子，就必须为主家着想，况且跟着这样的主子，他们爷儿俩已经很高兴了，这是他们的福气，至少他们还能努力。

夜清清还没给殷先生送墨，倒是被夜帆带回来的人惊到了，这不是小姑夜月么？她对小姑一家的印象还算不错，可是有了夜莲的例子，没有过于亲近而已，只是他们怎么会来了府城，还是一家四口的？

给他们倒了茶，夜帆喝了口茶才开口道：“我跟着殷先生去接人，谁知道就碰到了你小姑一家，正在打听你们的住处就让我给带回来了。”

匆匆赶过来的夜城夫妇抱着夜青涵也有些诧异，夜城朝夜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在镇上开铺子么？怎么弄成了这样？”

夜月一家很是狼狈，这一身打扮反而像是逃难的，夜月见了夜城才落了泪，将铺子被夜五奶奶闹得开不了的事情说了一遍，夜城怔忪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夜五奶奶赶了而自己一家就算了，又把女儿家祸害了，还好罗军是个好的，不然，夜月母子怎么办？

夜月一家本来是要回乡下的，到了乡下才知道，不仅没有房子了，连田地都没有了，家里的东西都被大哥大嫂霸占着，他们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了，回到镇上，他们又发现，铺子被夜五奶奶卖了出去，如今人已经不见了。

无奈之下，夜月才想起在府城的夜城，这才临时起意来了府城，这一路一家四口没少遭罪，只是大人还好，可怜了两个孩子跟着他们受苦，可他们是个窝囊的，铺子夜五奶奶要就给了她，如今孩子饿成这样了，让他们心里也难受的很。

“好了，你们先住下，过几天再说。”余氏心疼的看着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朝夜清清示意：“去再端点东西过来，不够的话我再去做！”

“三嫂，不用了，够了！”罗军有些腼腆的说道，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和夜月的性子都比较和顺，偏遇到的都是强势的人，他们也是过不下去了才来了府城。

“这才多少，小月可是我妹子！”余氏将夜青涵递给了夜城，“你抱着，我去再做些，看他们一家子饿得。”心里对夜五奶奶也是埋怨不已，自己是媳妇就算了，可夜月到底是女儿，也是这样，也不知道她的心里装的是什么？

“谢谢嫂子！”

夜月哽咽的抹了一把泪，还好还有三哥一家，不然他们真的无路可走了，却不知道自己的行踪被另一个哥哥也看到了。

官道上，一个男人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笑着摇头，看来是真的看错人了，旁边的女人不屑的推了他一把，高声道：“你还能有什么富贵亲戚？别说这府城了，进县城就不错了。先说好了，咱们去夜家庄也只是看看，不能耽误，姑母还等着呢？”

“行，听你的！”

男人抱起旁边的小儿子，揉了揉他的脑袋，抄手把他抱了起来：“累不累，走喽，爹抱着，回去给你爷奶看一眼！”

一香缘里，夜月一家已经去歇着了，屋里的夜城等人有些唏嘘，没想到夜月一家会让夜五奶奶祸害成这样，如今云山镇是回不去了，倒不如在府城替他们寻个营生，他们两口子倒还本分，能帮一把是一把。

“倒不如寻个小铺子，看看他们想做什么生意，眼看就要开春了，不然让他们卖香碳也好！”夜帆提议道，夜城点了点头，“也行，他们之前也是做生意的，也能顾着一家人，他们两口子是本分的，没那么多心思。”

这也是他们帮助夜月一家的真正原因，若是再帮出一个夜莲来，再闹起来就麻烦了，这里毕竟是府城，所以谁也没提让夜月一家去作坊帮忙的事儿或者关于自己生意的事儿。

等商议完夜月一家的事儿，各自散了，夜清清也开始忙自己的新香墨，这次她要做得是牡丹香墨，牡丹被称为花王，身受大家的喜爱，这次她没有着急下手做，而是先去空间里翻书，关于牡丹的资料，等看完了解清楚再开始动手。

而不等她看完书，云山镇那边赵岩的信就过来了，和她预想的一样，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一般人买了香墨都是立时来用的，还有一些觉得有珍藏价值的，收藏了起来，时间越久外面的香味越淡，这就造成了人们的错觉，就是香墨是一时香。

夜清清觉得这件事必须要解决，香墨研墨后的香味不会变，这是她之前就考虑好的，如今只是外面的香味淡了，这个问题还不是太严重，她必须要通知云州城的蒋掌柜和柳新，如今新的配方已经改了，日后就用新配方。

而她不知道的是苏慕心已经让人送信过去了，如今凤倾和凤莱都在青云阁，云州城的铺子已经开始运作了，下一步就该去另一个城市了，凤家主已经来催了，看来京中的形势对凤家不利，不然不会这样着急。

“不知道世子觉得下一步去哪里开铺子比较合适？这作坊的负责人还要提前选好，铺子的掌柜的倒是不用世子操心，凤家不缺掌柜的！”

凤莱也有些着急，凤家的情况他不清楚，可是他了解家主，若不是真的有危机，不会这样的心急，苏慕心似笑非笑的开口：“凤家的掌柜的可信么？”

凤莱神色一凛，是他心急了，凤家内部也不是一坛清水，若是有人捣鬼，那现在做的一切不是枉费了心机，随即沉默了起来。

“莱叔若是有时间倒不如去选一批适合做掌柜的，咱们得一步步来，不是一个两个铺子的事儿，一时半会儿还不着急，得云州城那边的局面打开再说。”

苏慕心对凤倾的提议倒是很满意，这个凤家少主还算不错，他如今也是盯着云州城那边的情况，日后再开铺子，一切都有云州城为例，另外临阳城有秦知府在暂时还出不了乱子，而云州城那边有靖王，问题也不大，而别的地方恐怕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这也是凤倾考虑的，如今不能凭借凤家的身份，也不能利用昀王世子的身份，那么这位置就得好好选了，最好离得近的，就算有什么事儿也好过去解决，慢慢在苍云国铺开。

“这件事儿不能急，凤莱你先去找合适的掌柜的，手把手的教，凤倾去找合适的管事，适合管作坊的，这是件大事儿，若是方子泄露了，一切都完了。”

苏慕心的神色肃然，凤莱和凤倾的脸色也严肃起来，这的确是大事儿，既然世子交给他们做就是信任他们，随即应了，急匆匆的出了门。

青云阁里，苏慕心看着桌子上一副地图，以及这几天底下的人递上来的各府的资料，下一个铺子求稳，倒不如继续在靖王辖地，平阳城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他们这边忙的热火朝天，殷夫人却是有些着急了，好久不见夜清清过来了，这孩子学东西快，她教的心里畅快，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孩子能这么聪慧的，她也是恨不得将自己学的东西一并交给她，况且她还是馨姐的侄孙女。

“你呀——”

殷先生见自家夫人在屋里打转，不时的朝门外张望，就笑道：“你要是想那孩子，不如去看看，我看你连自己闺女也没这么上心，看来这孩子还真是跟你投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