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自在入梦来
作者:云间鹊 | 分类:古言 | 字数:4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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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商定对策
为什么行刺?因为你该死。
深院高墙里听不到民怨沸腾,你们堂而皇之地享受太平盛世,可曾管过升斗小民的一丝一毫?
都说天潢贵胄的命比金子还贵重,难道我们的就不是人命!
积攒了数月的怒火在顷刻间爆发,冯源颤抖着嘴唇咕哝了许久,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干脆脑袋一歪,果断将生死双手奉上。
“您还是杀了我吧,刺杀亲王按律当斩,我没什么话要说。”
“所以你大老远的从安州跑过来,就是为了知法犯法,拿本王的命泄愤?有这功夫干点什么不好,非要铤而走险。”
男人被冯源的不配合直接气笑了,松开他手腕后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继续盯着他瞧,目光如炬,似乎要琢磨出什么东西来。
冯源哪受得了被人这么盯着看,他要是个姑娘,当下就能跑到人群中间喊非礼去!不过听人家的意思,似乎没有追究自己的想法,这让他很是诧异。
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是从安州过来的?”
“口音啊,本王在安州待了三个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见男人一脸坦荡,完全不像撒谎的意思,冯源突然有些茫然了。
临走前,孙小子也没说过这事啊!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躲躲藏藏地往盛京跑一趟,平白耽误了恁多时间。眼前这位看着脾性极好,若是据实以告,应该也会把话听进去的。
“草民是安州栗县人,太多的话我也说不明白,恳请王爷救救我们吧!”
说着,他从胸口里摸出一沓皱皱巴巴的黄纸递到男人手边,双膝跪地,结结实实地嗑了三个响头。
冯源上来就行此大礼,倒把高雍吓了一跳,就着手边的纸张粗略扫了几眼,在看到上面罗列的数字时,眉头一沉,显然是气得不轻。
“事情如此严峻,为何不早些通报?”
“因为调查这事的人差点在州府去了半条命,草民那发小是个倔强脾气,事后委托我上京告状。”
“哪曾想大官们不放心,特意着人赶来抓拿,草民连跑带逃的,半月前才进上京。”
重新将证据叠好交给长风保管,高雍垂眸思量片刻,沉着脸色看向冯源,一语惊人。
“既然来了,就干脆做到底,拿刀行刺本王。”
“什么?您是让我……”
迟疑着握紧手里的剔骨刀,冯源面露难色,发乎本心的选择了拒绝。
他并非大奸大恶之徒,杀人的念头不过一时起意,如今冷静下来后,自然不愿再越雷池一步。
就算真的要杀,也不该是眼前这位好心人。
可那位显然不愿意耽搁下去,趁着冯源神色怔忪,抬手捏着他手腕往前一拽,任由雪亮的刀锋刺穿皮肉。
旋即松开手,目光平静而淡漠,仿佛身下鲜血淋漓的不是他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冯源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落荒而逃。
他总觉得那双漆黑的眼睛深不可测,像是藏身于黑暗中的野兽,随时准备着一口咬断猎物喉管。
高雍扯着嘴角笑了笑,双腿一软,任由自己倒在雪地里,有条不紊地做出后续安排。。
“长风,带他去舒蘅坊找许桓植,就说本王有事相求,务必护住此人周全。”
“那王爷你?”
高雍不在意地嗤笑一声,挑眉看向长风,眼中清明无物,未见半分惶惑惊惧。
“你觉得本王会蠢到以命换命么?大事未成,任何牺牲都是有条件的,没必要拿人命开玩笑。”
有了主子这话,长风当即领命而退,顾不得冯源挣扎,单手做刀往他后颈处一敲,直接把人拖走了。
至于后面碰巧赶上的乔大人,只能说天时地利恰通人和。
谁让乔侍郎每日定时定点,偏生就在那时候离开了文景阁,人命当前,自然做不到袖手旁观。
其他人想不到,看似凶险的一步,其实背后盘结了无数算计。
高雍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之所以敢冒险,是因为他早就不动声色地埋好一张网,耐心恭候着蛛丝挑动的瞬间。
而冯源就是那个触点。
“兹事体大,不容有失,我为自己的失职感到抱歉,但这不是能放你回去的理由。”
主动向他弯下身子,高雍以当朝中书令的身份,郑重表示歉意。由于态度诚恳,反而让冯源觉得自己在咄咄逼人。
“草民关心则乱,差点误了王爷正事。可是我久未归家,心中实在惦念,恳请王爷成全。”
说完,冯源利索跪在地上,执拗地低垂着头,不肯再起身。
今日是除夕,就算即刻出发,他也没法赶在午夜之前回到栗县,可他心里还是存着一丝期望,幻象着能在五天内和亲人团聚。
然而留给他的,只有高雍沉默的背影,和一封不带落款的书信。
“主子心里也不好受,倘若允你归家,一旦情况有变,为了大局着想,他是不可能出面救你的。”
“而且就目前掌握的消息,此事牵扯太多,主子不敢随意拿人命做赌注,希望你可以理解。”
把该说的话都摆在明面上交代清楚,影鹤将信封直接塞进他怀里,终于功成身退。
至于冯源会怎么想,并不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早在来之前,他们已经协商好了强留人的准备,断然不会出现纰漏。
事情逐渐向着高雍预设的轨道前进,平和之后,将是血雨腥风的开端。
大齐在廉政方面,一向管理严格,除了在基础水准上提高俸禄,打击贪腐的力度远胜前人。
太祖皇帝认为,欲望和品格是共生在精神中的阴阳两面,只有维持一个趋渐平衡的节点,才会让人实现自控。
倘若出现偏向某一方的失衡,就需要及时出手干预。
体现在朝政之上的,是为君者当修行自身,以天地生民为己任,不应纵欲沉湎,更不能过度仁慈。
贪污从来不是小事,一旦牵扯到江山社稷,只有法不容情。就算因此背上人命,也是他在做出这个决定后,应该承受的代价。
自厉宗之后,大齐难得安定了数十年,也正是这休养生息的年岁里,滋生出许多不该存在的欲望。
没揭开那层遮羞布时,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身在光明,当罪恶不经意间落入眼里,还有人为它的无辜而喊冤,何其荒谬!
由此,高雍第一次认识到了权力存在的意义,而他要想做的,就是改变这颠倒黑白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