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先喝了。”

看到递到面前的黑乎乎药汁，楚稷连问都没问，端过一饮而尽。

姜羲见状，啧了声。

“你这个幽冥太子，都没有防人之心么？万一我要给你下毒，你现在小命已经没有了！”

楚稷连惊惶都懒的有，只平静地应话。

“你要杀我，就不会救我。”

听上去倒是有几分道理。

姜羲惋惜地撇撇嘴，在他床沿随意坐下。

楚稷微不可查地动了动身子，往后撤了些，试图逃离那无处不在的幽幽清香。

他的强大意志已经令他快速清醒，也让他分辨清楚现在状况，让他清晰明了此刻面前的姜羲，是掌握庞大姜族的至高巫主太羲，也是江南烟雨的青衫少年郎姜羲。

他暂且难以适应这变化，面上便以沉默流露出来。

姜羲一眼看破他心思。

“觉得很奇怪？”

姜羲能理解，好兄弟突然变成女人，谁也会有无法接受的情况。

若是性情激烈些的，怕是现在已经与她割袍断交，再也做不成朋友。

姜羲意识到她突然坐下的行为之唐突，正准备起身与楚稷保持距离。

他忽的伸手按住她肩膀。

“……不必。”楚稷在姜羲看来时，狼狈避开她的视线，垂落鸦羽遮掩住眼底翻滚的不自在情绪，“我不是那个意思。”

姜羲面有喜色：“这是不打算与我割袍了？”

若是这样，她多少还是高兴的。

哎不对，该生气的人不是她吗？

姜羲略觉得古怪，正要质问。

就听到楚稷低声说：“谁要与你割袍断交……咳咳，咳咳咳。”

他剧烈咳嗽起来，属于幽冥太子的巍峨身躯，此刻却显露出几分永城侯世子的病气脆弱来。

姜羲也顾不得追究他的问题，连忙用巫力安抚着楚稷混乱的气息。

“你应该是死咒发作，我已经替你梳理身体经脉，很快就能好转。”

她的话，让楚稷想起姜羲方才的信心十足。

他不由得精神一震，抬起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你能解开这咒术？”

他眼底有微弱的希冀。

大抵这等风华年纪，又是大业未成、壮志未酬。

没有谁想要早早离开这世间，谁都想要活下去。

楚稷也是如此。

抬眼撞见楚稷眼底的光，姜羲有片刻沉默。

“……我会想办法。”

楚稷苦笑。

“看来，这便是命。”

眼底烛火摇摇欲熄。

姜羲不忍看到楚稷放弃希望。

她抬手按住楚稷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劝他。

“你不能轻易放弃，就算我不能解开这该死的咒术，但我也有信心保你性命。况且，只是现在解不开，不是未来解不开，我的实力尚且没有到达巅峰，未来必有一日，我能帮你彻底赶走这魔鬼！你相信我！”

姜羲的话，掷地有声，字字有力。

楚稷轻笑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隐约有笑意在内浮动。

“我自然是信你。”

姜羲也安心些，劝他这两日好好休息，城内状况不必操心，她会来处理。

“接下来，是要回长安了？”

姜羲点头，淡淡道：“是的，长安那位陛下，已经知道庆州捷报。”

楚稷饶有兴趣地抬眉：“哦？态度如何？”

姜羲轻嗤：“自然是不高兴的。”

楚稷也在预料之内：“我们这位陛下啊……”

拉长的尾音，是难掩的鄙夷。

毕竟长安那位陛下，能在边境存亡之际，还想着他那点小算计心思，当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狭隘胸怀了。

也不想想，唇亡齿寒，大云的北境陷落，长安难道能讨了好去？

哦不，或许他也是知道的，只不过比起不受控制的北地，他宁与邻邦北越罢了。

想着这些的姜羲，眼底全是寒芒冷意。

“对了，姜九郎身死的事……”

姜羲恍然。

她解释：“是为了与长生教的争斗，你该知道，你身上的死咒，便是来自长生教的无极真人，我曾与他交手，是个厉害人物。”

楚稷的声音蓦地紧绷，却是来不及管他的死咒，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你与那人交手，可有受伤？”

他心里只能想到死咒这种无影无形的恶毒咒术，若是落在姜羲身上……

光是想想，楚稷的心脏便绷紧得仿佛随时可能裂开一般。

姜羲却是爽快大笑起来，像是回到玉山与楚稷高弹阔坦的日子。

“你是不是傻？我可是巫主太羲！”

楚稷一愣。

姜羲缓缓道：“那无极真人哪里比得过我？先前以国运为赌，也没能捉到我，之后耗尽他那圣旨之力，再也掀不起这样的风浪。”

说着，姜羲唇边浮现冷笑，“若不是长安龙椅和这国运的主人，仍然为无极所用，我又怎么会躲藏他？早一根指头将他摁死！”

姜羲这话说得口气大，却是不假。

没了圣旨力量，无极在她面前当真是土鸡瓦狗，没有反抗之力。

奈何无极是个不顾苍生性命的疯子，要是再来搞个大范围地震，在这个没有充足救援能力的时代，怕是会有数以万计的百姓死于表面天灾的人祸。

姜羲的忌惮，不过是为了苍生性命的妥协，才会处处受制于无极那个疯子。

要是要说伤到姜羲，那是不可能的。

倒是姜九郎假死那件事，坑得无极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

楚稷听到姜羲详细说起与无极真人的过程，认真听完后。

“这么说，暂时没有其他人知道姜九郎还活着？”

姜羲点头：“嗯，外人都不知道。”

楚稷唇边隐隐有笑，似是满足。

“那就好。”

他喜欢外人这个词。

姜羲浑然不觉楚稷的那点细微心思。

她摸着下巴盘算着：“你昏迷这两天，北越已经递交停战书了，听说他们国内闹得不可开交，那大王子金墨还没能平息内乱呢，等他平息完，局势已定，这仗也暂时打不起来，只能和谈。到时候，怕是连红钰也要回到长安去，就是不知道到时候，那老皇帝会不会又闹什么幺蛾子……”

楚稷也与姜羲低声商量起其余事务来。

若是大云北越和谈，他们也要早做筹备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