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索觉得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他听得见姜娆跟他絮絮叨叨的每一天，也知道她居然把果核塞到了他嘴里，还没有拿出来。

知道她问他，选择谁，他却不能醒过来告诉她他的选择。

直到，他感知到她的离开，却听见一旁又多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撒索。”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温柔。

女人坐在床侧，看着面前的男孩子，落下几滴眼泪。

“撒索，是妈妈对不起你......”

他听见那个女人说。

女人摸了摸他的脸，“妈妈，不想变成这个样子的。”

“妈妈也不想伤害你，不想让你流血，妈妈也想做个好妈妈。”

撒索明白了，这个人，是他妈妈。

是那个被国王削掉了半个脑袋，死在血泊里的妈妈。

女人一直在他枕边忏悔，眼泪多得比那只小人鱼还多。

撒索有一些烦，“闭嘴。”

女人的哭声一顿，随即惊喜地瞪大双眼，“撒索，你.....你醒来了？”

撒索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随即先吐出了姜娆塞进来的果核。

女人又是一噎，“这是什么治病的药吗？”

男人看着地上的果核，难得乖巧回答了她的话：“嗯，治病的药。”

女人的面容很陌生，是撒索没有见过的样子，但她那双眼眸温温柔柔地看着他，像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还正常的样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从她和国王在一起后，她开始变了，样貌变了，声音变了，性情变了。

一切都变了，她会咬掉他的肉，然后再治好他，一次又一次地反复告诉他，不吃东西就会被饿死。

她会开始害人，会巫术，会将他丢在海沟，用巨大的笼子锁住他。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那群低级生物讨论着他母亲的死亡，然后他捏断了笼子的锁，逃了出来。

那之后，就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但撒索想起了妈妈说过，不要太把感情当真，任何感情都是。

于是他开始变得冷漠起来，一点一点把那个温柔的妈妈从回忆里扯了出来。

“你到底是谁？”

撒索面上冷寒，用一种质问的语气问她。

女人抹去脸上挂着的泪珠，“我是你的妈妈，也是........也是女巫。”

撒索不相信，她虽和鲛人相恋，诞下了他，但即便那个男人要吃掉她，她都只是温温柔柔地祈求他放过自己的孩子，不可能学会巫术这种东西。

女人看出了他的疑惑：“是爱丽，爱丽抢了我的身体，因为她嫉妒欧迈尔对我产生了好感。便用巫术夺了我的身体，最后惨死在他剑下，她本来转移了目标，却把我带了出来。”

“那些年......那些年我一直都看着，但是什么都做不到，撒索.......对不起.....”女人说着，情绪难得地愤恨起来，然后开始大串大串掉着眼泪。

撒索冷漠地坐在一旁，没有安慰，也没有理解。

一个人的性格如果养成了，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就被一句话改变？

他的选择，永远只有姜娆而已。

女人似乎料到了这个结果，她露出一个脆弱的笑：“撒索，妈妈什么也不能为你做了。”

她突然出手，将一个东西按进了他嘴里。

是一颗圆滚滚的什么东西，一到他嘴里，便化开了。

味道，似乎有一点苦。

“破解她巫术的方法，就是人鱼的至纯眼泪。”

“很早之前，她就对你施咒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解开了。”

撒索知道为什么，是姜娆的珍珠。

“至纯眼泪，是人鱼的寿命。”

女人缓缓笑了，“撒索，以后不可以让女孩子随便哭哦。”

撒索张张嘴，身体突然痛了起来，他蜷缩起来，感觉到四肢开始抽长变化。

女人的眸光里还有一些留恋，却在看到他正常的样子时，突然消失不见。

她眨眨眼，那双眼眸和气质却再没有了先前的感觉。

撒索突然从床上爬起来，抓住那人的肩膀：“殿下在哪？”

女人本就很迷惑自己怎么出现在了这里，看到面前的男人凶巴巴地抓住她的肩膀，吓得惊叫一声。

“应该在......在处决场。”

处决谁？答案很明显。

但撒索不关心。

他的身体恢复了以往的状态，速度比之前居然又快了一倍，他迅速地冲出去，鱼尾有力地摆动着。

路上抓了几个人，才问出处决场的位置。

等到他出现在处决场的门口时，姜娆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扯了扯身边的欧迈尔：“你能不能看到那边有一只鬼？”

欧迈尔皱眉，“什么鬼？”

然后偏眸一看，果然看到了一个成年版的撒索，站在门口，吓得下意识想要从座位上逃开。

姜娆确认了自己没有看错。

她眨了眨眼睛，慢悠悠地朝他靠近一点，小声地唤他的名字，像是害怕惊扰了这一场梦：“撒索？”

男人立在门口，微光打在他黑色的鱼尾，如同美丽的黑曜石。

他点点头：“嗯。”

姜娆的眼泪突然就夺眶而出，紧接着直直扑向他的怀抱。

撒索熟练地接住这一枚小炸弹，苦笑不得：“我来选择你了。”

“什么？”

“闭眼睡觉和你，我选择你。”

姜娆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的手指缓缓擦去她的眼泪，放在手指上仔细看了看。

“艾莉希亚。”

“嗯？”

“不准掉珍珠。”

姜娆感觉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点头答应了小屁孩的无理取闹。

撒索抱着怀里的女孩子，抬起眼眸看中央趴在地上的那个人。

女人的眼眸也直直盯着他，又复杂又憎恨。

然后爱丽看见，那个总是冷冰冰地男人居然对她笑了，眼眸透过她，像是看着另一个人。

“再见。”

爱丽的眼泪涌出来，不受控制，她蹙起眉，诅咒道：“你以为这样就完了？欧迈尔，我诅咒你的后代生生世世不得善.......”

欧迈尔跳起来，在她说要诅咒的瞬间，突然冲向她，举起武器切下了她的头颅。

“艾莉希亚，按照我说的做。”

姜娆叹一口气，从背后拿出那本古书。

她牵着撒索，一边走向爱丽尸体，一边念叨一些句子。

那是让她永眠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