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越说兴致越盛，言语上也很是生动，向喃不厌其烦托着下巴将手肘搁在桌子上，眼神开始涣散起来。

其实秋风说了一大段话，所有的内容叠加起来取其精髓拢共也就一句话，昨个儿的流水席他也来了，也取了锦袋，并且知晓里头的内容。

于是乎他很是兴奋的带着如雅一大早就来了这燕南客栈。倒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是他误以为燕修寻菩提心是为了帮他。

所以再听秋风说话的时候燕修的唇角一直勾着一抹诡异的笑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秋风许是没有在意。只是向喃无意中瞟到一眼，只觉得脊背发凉。

着实是凉透了…

秋风说完，燕修还担心他口干舌燥，特意递了一杯水给他，然秋风只是心潮澎湃，都来不及道谢，接过水就喝了去。

“我说…秋风呐…”燕修摆足了长辈的架子，指腹一直摩挲着桌案，应该是在脑海当中整理自己的言辞。

燕修用余光扫了一眼向喃，这些事情向喃其实只是知道个大概，他也无意全部都同向喃讲清楚。

而秋风直接前来，无疑是成了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燕修眼看着自己精心织下的密网就要被人随手戳破，虽然来者不是故意，可他心里头还是不好受。

“这个菩提心…”燕修欲言又止，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神情越发不自然。

“我知道，燕掌柜的是担心三界秩序，于是才想出了这种方法，广撒网总要比我们蒙着头去寻得好，秋风当真是…大恩…”

大恩不言谢这个词秋风只是说了一半，便立即被燕修给插话打断了，“诶…且慢。秋风，我的话向来不会说得太满，所以若是你要谢的话，还是为时过早。”

秋风心中已经确定了燕修是要帮他，所以完全没有听出这一番话中的模棱两可。

“我明白了！”秋风眼底冒着光，微微闪烁着。

向喃听得一头雾水，愈发不解，但眼见着这样的场面，对面还有一如雅再对她怒目而视，向喃不会也不愿轻举妄动。

燕修抚着额头，似乎是在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确实他心里都是缠绕着的丝线，剪不断理还乱，双方的对峙不停地拉扯着燕修的内心，使燕修心中万分骄傲。

终于，燕修还是开口说道：“这样吧，你同如雅先在客栈里头落脚，旁的事情暂且不说，我这儿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秋风还在犹豫，而如雅已经爽朗点头，向喃心头不悦，她知道如雅这女子心怀不轨。

两人离开之后，燕修则是被向喃给抓着乖乖盘问了一番。

“你锦囊里头到底放了些什么？”向喃问道，之前燕修并没有特提同她提起这个。

“所有菩提心，请立即带到燕南客栈，将有重赏。”燕修撩了一把头发，姿态风流潇洒。

“那秋风他们要寻得也是菩提心？”向喃的面色越发不善。

“是。”燕修声音低沉的回答。

“怎么会这样…”向喃从位置上站起来，神态之中有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

燕修欲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出不来，嘴唇就像是被黏胶粘住了一般，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你能不能告诉我秋风他们为何要寻菩提心？”向喃看出了里头地端倪，所以决定直接问燕修。

她不希望在这样的关头还让燕修将她给蒙在鼓里。

这样的感觉不太好，且燕修一定是独自背负了些什么的。

燕修的手合在了向喃的手背上，感受着细腻嫩滑的触感，他凝视着向喃的眼睛，“你一定是可以问我的，但…我希望你不知道。”

燕修言语坦诚，选择欺骗和一味地隐瞒才是最蠢的。

向喃执拗摇头，神情倔强，就像是那一棵身在山崖之边却任由狂风怎样吹打都不倒的劲松，“我想知道。”

向喃的眼神灼热，盯视着燕修，反倒是将燕修的不愿给灼烧融化了。

燕修终于败下阵来，这还是头一遭。

倒不是他内心不坚定，也不是他不够强硬。只是他舍不得伤了向喃，他希望在他的保护之下向喃的那颗心越简单越好，越薄越透明越好。

那是他喜爱向喃的初心，这也就是为什么从一开始，从第一面，他就觉得向喃定然不凡。

“好吧…”燕修泄了一口气，“就知道瞒不过你！秋风他们寻的也是菩提心。”

“所以一开始他们寻来客栈说要求你帮忙就是为了这个？”

向喃的情绪看起来还算正常，并没有出现什么浮动，这让燕修蓦然松了一口气，

“是的。”

“可是你为了医我的眼睛也要寻菩提心。”

“是的。”

“秋风寻找菩提心是为了什么？”

此时此刻向喃觉得身体里头的五脏六腑都被无情地揪了起来，虽然面上仍然一切正常。

燕修不敢说谎，因为每每编织一个谎言就要用一个接着一个的谎言去圆。

“为了治疗天帝的旧疾。”

咯噔…

是心脏被搅碎的声音。

向喃的脸廓即使是有着柔光的照耀柔化却还是锋利了，只有无尽的凉意。

你不是应该感到开心才对吗？你看，你在他心里这样重要。向喃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可事实上，她还是难受的不得了。

身体里仿佛就要这样凭空地淌出血来，汩汩的，鲜红的血液是后悔与后怕。

她终将成为燕修的负担…

向喃心沉到了谷底。

是的，她早就应该这一点的，燕修同她从来都不是一类人，两人背负的，所需要承担的都不一样。

向喃觉得眼中似乎有湿润的液体即将要夺目而出。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向往殷实美满却平凡的生活。

而燕修呢？他是至高无上的圣主，他掌管南北渡城，他同天帝冥王都是挚友。

他即使是在渡城随便招一招手都会带来地动山摇一般的后果。

“喃喃，你…”燕修想要解释，可此刻口干舌燥，脑中成了一团乱麻，他开始手足无措了。

“燕修，你可太自私了。”向喃含着泪，一手成拳直接锤在了燕修坚硬厚实地胸口处。

虽然是打在燕修的身上，实际上同打在她自己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差别。

向喃心如刀割，血液肆溢流淌。

明明燕修是为了她好，可她还是大言不惭地说着这样谴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