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打在叶离初脸上，混合着黎落掌心的鲜血。

“你混蛋！”

黎落一把打掉扣在她下巴上的手，扬手又打了叶离初一巴掌。

叶离初没有躲，硬接着挨了两巴掌，黎落受伤的手掌被震得微微发麻，她眼泪扑朔，颤抖着用尽全力将他推开，胸口的怒火叫嚣着要挤爆她的胸腔，她愤怒又悲怆地指着叶离初：“他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不是你的！叶离初你记住，不是他不配，是你不配！叶离初，是你不配！你根本不配为人夫！不配为人父！你就是个混蛋！人渣！”

为什么要让她遇上这个混蛋人渣！为什么要让她爱上这个混蛋人渣！为什么要让这个混蛋人渣做她孩子的父亲！为什么！

黎落的情绪一时间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波动，不得不倚着门大口大口地喘息。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让她有些看不清眼前人，或许，至始至终，她从来就没有看清过他，明明以前那么美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可以如此恶毒伤人？

叶离初维持着微微偏头的姿势，待眼中的苦涩渐渐散去，他才敢转过来被打偏的脸。

那半边脸上鲜血尽染，交错的五指印清晰可见，他勉强还能牵起一丝冷笑，道：“本王不配？”

他抬手一抹，擦掉从唇角流出的血迹，鲜红的唇边冷笑显得尤为嗜血，他笑得残忍：“本王现在就把他挖出来喂狗，看看到底是谁不配谁！”

说完叶离初转身就走，黎落一听就急疯了，立马跌跌撞撞地冲上去挡住他的路：“你干什么！你敢动他一下！”

叶离初没说话，抓住她的手腕就把她扯到了一边，黎落身子本就虚弱不堪，脚下一个不稳被他一把甩到地上。

眼见叶离初抬腿要走，黎落心中大慌，连站都没站得起来就连忙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追上去死死拽住他的裤脚，急得又哭又骂：“你别动他！叶离初你究竟还是不是个人！他都已经死了！他都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叶离初脚下停住了，他转身在黎落面前蹲下，拨开她紧抓他裤脚的手，问她：“那你说，谁不配？”

“……”黎落双手按在地上，忍不住崩溃大哭：“叶离初……你、你别逼我，你别逼我！”

叶离初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眼睛哭肿，仍是问：“谁不配？”

黎落手指扣进地面，滚烫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叶离初手背上，有点烫人。

非要这么羞辱人吗？羞辱她不够还要羞辱她的孩子，他竟连一个婴儿都不肯放过，她的孩子究竟做错了什么？生前，死后，所有的命运全凭他一句话，难道这就是帝王家的人吗？冷情，薄情，无情，没有心……

叶离初无声地等她开口，只见她嘴唇微微动了动，最后妥协地闭上眼睛，眼角的泪水滚滚落下，声音颤抖：“……他。”

她竟然承认了她的孩子不配成为叶离初的孩子。

黎落恨不得打给自己几巴掌，这种话她怎么说得出口？怎么能说得出口啊！

可是，如果她不说，她孩子的尸体就要被挖出来拿去喂狗。

可怜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娘亲一面，可怜他还没有出生就已经胎死腹中，可怜他还不曾长大为人，见识这个多彩的花花世界，他真的已经够可怜了，她怎么舍得再让他成为野狗果腹的食物呢，她怎么舍得让他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呢……

叶离初用拇指指腹摩挲着黎落咬红的下唇，将她惨遭蹂躏的唇瓣从牙齿底下解救了出来。

他不住地在想，这场戏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这才刚刚开始，他就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

但他也知道，这场戏一旦开场就永远也结束不了了，疙瘩只会越系越大，误会只会越来越深，他开了头，就回不了头了。

不过，他痛苦，但他不后悔。

深吸了一口气，叶离初逼迫自己硬下心肠，勾唇轻笑，做足了杀千刀的坏人的形象：“既然，他这么不配，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什么！”黎落猛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睫毛上沾到的眼泪还没有干，眼眶红肿了一圈，让这张消瘦的脸看上去格外凄惨可怜。

叶离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松开她的下巴和唇瓣，站起来转身对一直站在一旁不敢抬头的刘妈道：“带本王去后山。”

面前一空，黎落顿时方寸大乱，她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朝叶离初追过去：“叶离初，你站住！”

她追在他身后嘶声叫喊着：“你回来！不许去！回来！”

叶离初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刘妈回头看了一眼黎落，见她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来，头发跌散了，脸也弄脏了，浑身脏兮兮的泥土，在他们后面哭叫着跑，犹如一个疯疯癫癫的疯女人。

她眼眶发酸，小声地叫着叶离初：“王爷，王妃她身子还很弱……”

叶离初只是垂下眼睑，看着脚下的路：“她会好起来的……”

不知摔了多少跤，磕破了多少个伤口，黎落嗓子都喊哑了，终于在后山追上了叶离初。

后山一片光秃秃的，树上的树叶都掉光了，遍地的枯草连成了天，整个世界仿佛涂抹上了一片萧索寂寥的色彩，江河万里只剩下荒凉。

小山丘上一处微鼓的小坟包在光滑的山丘上极为显眼，刘妈正蹲在旁边刨开上面的土，叶离初站在一侧冷眼看着，好似在看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甚至表露出一种嫌这件小事太过低贱，多看几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的神情。

看着小坟包被掘开，只一眼，黎落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体内好像有什么暴戾的东西肆意生长，横冲直撞，誓要冲破她的躯壳，撕烂她的皮囊，咆哮着要去毁灭了整个世间。

她发了疯一般冲上去，猛地推开地上的刘妈，双眼变得血红，死死地瞪着她嘶吼：“滚开！你再敢动一下！我让你死！滚！”

身后的叶离初一把拽住黎落，将她牢牢地禁锢在怀里，目带嘲讽：“你有这个本事吗？”

他头也不转地命令：“刘妈，继续挖。”

“你敢！”见刘妈爬起来继续动手，黎落瞬间暴怒至极，彻底失去了理智，她凶狠地踢打着叶离初的腿，歇斯底里地吼道：“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我一定要杀了你们！放开我！你们这些杀人犯！”

她的力气随着理智的丧失而暴增，叶离初控制不住她又不敢对她动武，只好将她按在树干上，借助树干压住她不停踢打的腿。

黎落被压制得全身完全动不了，她忽然张开嘴狠狠地一口咬在叶离初肩膀上，死命地紧咬住，直到嘴里尝到血腥。

血的味道引燃了黎落人性邪恶黑暗的一面，血腥味儿越重，越能刺激她大脑高度兴奋，牙齿抵着衣服刺进叶离初的皮肉，她犹如一头捕猎的饿狼一般死盯着地上的刘妈，眼神凶恶得似乎要将人生吞活剥。

叶离初闷哼了一声，侧头不着痕迹地吻了吻黎落的头发，等刘妈用布将支离破碎的尸块包裹起来之后，叶离初才在黎落耳边轻声道：“该放开了。”

被恨意和凶残控制住的黎落哪里听得见他说什么，叶离初在她后颈某个地方一捏，黎落忽然好似脱力了一般身子软了下去。

叶离初捞着她的腰固定在怀里，不至于让她跌坐在地上。

不消片刻，黎落的眼神渐渐回复至清明，消耗了太多精力之后她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不得已只能贴着叶离初的胸口喘息。

刘妈带着包裹不知道被叶离初遣去了什么地方，后山只剩下他们两个。

片刻休息，黎落仿佛一刻也不想跟叶离初有任何接触似的，猛地向后一靠倒在树上，狠推了一把面前的叶离初。

虽然身子早已疲惫不堪虚弱不已，不过她依然目眦欲裂地瞪着叶离初，满眼的恨意就这样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满怀，她咬牙恨齿一字一句道：“叶离初！我一定会杀了你！”

叶离初看着她狼狈的模样，毫不犹豫地转身，把她一个人撇在了后山上，清浅的声音淡淡地飘散在空气中：“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