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愈冷，厚朴斋院子里的花草有些衰败，皎洁的月，挂在院子里的柿子树梢上。

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引出隔壁邻居的猫叫声。

宁家成提着小灯笼，穿过后院的花墙，走到后门台阶上。

“家成哥，你去哪？”玉华的声音从阁楼里探出来，声音很轻。

那是玉华住的屋子，此刻窗门打开，玉华不施粉黛的脸正对着宁家成。

似乎是没想到还有人没睡，宁家成怔楞片刻，随即若无其事道，“朋友约出去吃宵夜，天气太冷了，你早些睡。”

这么晚了还出去，也没有跟她说，玉华有点不高兴。

他们两人现在是情侣关系吧，然而玉华感觉到，宁家成对待她，似乎没有以往亲密了，以前两人之间还说些情侣的悄悄话，也许是她多想了。

“外面冷，你早些回来。”两人隔着楼上楼下的距离，相视而笑，彼此却不知道对方的真意。

宁家成从后门出来，隔着一面墙朝阁楼的方向看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玉华看了眼墙上的自鸣钟，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一直都是宁家成刚刚那个笑容，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就是在眼前挥之不去。

玉华想着自己在宁家的日子，尤其是跟宁家成一起长大的日子。

玉华母亲是宁家的老佣人，伺候过宁家老太太，在宁家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玉母高龄产子，好不容易才生下玉华，自是很宝贝的。

然而玉家条件不好，玉父早逝，玉母便将玉华带在身边，跟着宁氏兄妹一块长大。

宁家仁厚，厚待玉华母女，她从小到大的学校，都是跟嘉鱼家成一起。

尤其在大学里，宁家成的身高样貌吸引了很多女学生靠近，但是家成从来没有让她们靠近过，他的身边，除了嘉鱼这个妹妹，就只剩下玉华一个人，玉华为此高兴的好久。

四年的大学生活里，她渐渐从宁家成的眼里，看到了她想看到的情意，当时的心情是她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

宁老妇人过世后，玉母回老家，玉华感恩宁家对自己的付出，留了下来，也想全了自己对宁家成的心意。

本以为她是佣人的孩子，尊卑有别，宁家长辈会阻挠她跟宁家成的事，但是长辈们并没有看不起她，还跟以前一样疼她，这让玉华既高兴又感动。

玉华现在有个小小的愿望，他不在乎宁家成是什么身份，只想两个人在一起。

玉华迷迷糊糊的想着，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后门的‘嘎吱’声重新响起。

宁家成回来了，听脚步声似乎是走到阁楼这边来。

宁家成喝了点酒，脚步有些虚浮，他此刻有些沉闷，想找个人说说话。

当玉华打开门的时候，宁家成遵从自己的内心，跨进门踉跄一下，猛地将人搂在怀里。

玉华吓了一跳，忙将人扶住，随即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你喝酒了？”

他们是这个家里认可的一对儿，然而宁家成深夜进她房间，似乎也不太合适。

玉华不敢开大灯，只点亮小台灯，不其然对上宁家成那双琥珀色的瞳眸。

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如夜色般幽深。

“喝了一点而已。”宁家成单手扶着额头，声音低沉沙哑，轻飘飘的，带着丝慵懒。

玉华给他倒了杯茶，不冷不热，刚刚好。

宁家成单手撑额，有些粗糙的手包裹着玉华温暖的小手，微垂的眼睑看不清神色。

“玉华，你真好。”声音低低沉沉，在空旷的室内，荡漾开去。

“你......也很好。”玉华唇角情不自禁的勾起。

室内昏暗，看不清她微红的脸颊，此刻含羞带怯的模样。

两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在冬日深夜对坐着，说着暖心的话。

玉华很喜欢此刻的宁家成，不是谁，只是她喜欢的人。

“我刚刚没说实话，我不是见朋友。”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也许是宁家成特意想提起这事，或许是想跟玉华解释。

不管是什么，玉华知道，宁家成心里藏着心事。

“嗯。”

玉华又给宁家成添了热茶，解酒。

“你觉得陆离怎么样？”

玉华倒茶的手停了下来，眼睑抬起，莫名，好端端的提起这个人......

宁家成睁开了从进门开始就闭着的眼眸，亮晶晶的水眸让玉华不敢直视。

玉华笑了笑，好似奇怪宁家成怎么会提起陆离，他是嘉鱼的男朋友，将来就是宁家的女婿，她相信嘉鱼的眼光。

“你也觉得他不错，对吗？”

宁家成这话绝对没有吃醋不高兴的意思，仅仅是评论陆离这个人而已。

玉华不明所以地点头。

宁家成把玩这手里的茶杯，嘴角似笑非笑，眉眼透着跟往日不同的意味。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玉华不由得担心，好端端的，以她对宁家成的了解，没事他绝对不会提起，但是有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才出口询问。

玉华抢走他手上的茶杯，神情严肃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宁家成也不理她，开始把玩她的手指，一只一只的，数来数去，恍惚让玉华以为他喝醉了。

宁家成抿着唇，眸底划过一丝坚定。

“有人找上我，告诉了我一些事，也让我做一些事情，事情不难，若是我同意了，他们还承诺给我丰厚的报酬。”

玉华看着眼前说着话的人，眼神空洞，根本没有被话里内容吸引。

她静静地等他说，并没有阻止。

“我答应了他们。”

说到这里，宁家成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精明，眼神不复之前的空洞，一时精光乍现。

哼，想从我身上下手，想得倒是挺美的，曾经做过的错事，始终要有人来承担的，为了宁家，也为了我自己，既然你们不怕死，那就来承受我的怒火吧。

“你相信我吗？”宁家成双手捧着她已经有些凉的小手，清冷的眉眼向玉华问道。

玉华皱了皱眉，奇怪他今天或许是喝酒的缘故，才说这么些话，然而她紧紧攥着那宽大的手掌，目露坚毅。

“无论你做什么，说什么，我都相信你，无条件的支持你。”

宁家成无声的笑了，笑的像个孩子，天真烂漫的孩童也不过如此。

昏暗的台灯映着两人的影子，倒映在纱窗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了两个人思念彼此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