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县是北方一座普通小城市，刚过10点，路上就见不到行人。

饭店、杂货店门上的霓虹灯慢慢熄灭，只有宾馆前立着“停车住宿”明亮招牌。

“大姨，等一等，打包两份黄焖鸡…多加香菇，多加一碗米饭！”一位头上五颜六色的男孩子跑进店里，满头大汗，扶着膝盖大喘气。

孙广信拍拍男孩的肩膀，“小王，又去通宵？小心身体，要劳逸结合。”

瞄了眼厨房，男孩脸色垮下来，小声问道，“孙叔，就您一个人在啊，不会您掌勺吧？……那个，旁边的沙县小吃开着呢。”

上次吃到孙广信做的饭，牙齿咬到大颗盐粒子，差点被齁死。

孙广信脸色微红，“臭小子，上次你姨不在，你又嘴馋，我才勉为其难。”转过头，对着厨房大喊，“孙老板，有客人来啦。”

“老孙，咱们这里是晚上10点，帮我算算纽约是几点？”徐芝头鼻子上挂着老花镜，慢悠悠走过来，噼里啪啦的按着计数器。

想当年，她是镇上一朵花，特别爱慕文学，主动追求憨厚的中学教师。

“大姨，我来帮您计算，等下帮我多放点香菇！”小王掏出手机，略带不屑的说，“这款诺基亚，去年出的，现在老掉牙，上网贼慢。等我晚上出一把风剑，卖掉账号，换新手机！”

“大姨给你优惠，再多放一个鸡腿！”徐芝掏出手机，“用我的，我一直没学会上网。”

竟然是心心念念的摩托罗拉V3，刀锋造型，比手里的砖头有范！，

小王爱不释手，“大姨，您真时髦，这部手机刚在国内上市……京城比纽约快13个小时，咱们是22点，那边就是早上9点。”

脸色一紧，鬼鬼祟祟的问，“大姨，你在纽约有亲戚呀？能不能求他帮忙，用他的美国信用卡，帮我付一笔款子。”

国服《魔兽世界》更新太慢，很多玩家翻墙去到美服、欧服；暴雪通行证只支持外国信用卡，难倒了一批没门路的魔兽玩家。

“我要是帮了你，你妈第二天就会堵我家店门口骂！”徐芝严词拒绝，“大姨马上给你做饭，加量不加价。”

“小王，大米饭够不够？不够的话，大姨再给你盛一饭盒!”送走最后一个顾客，两人长出一口气。

徐芝拿起手机摆弄起来，可惜一直提示“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孙广信撇撇嘴，略带嫌弃，“今天的《新闻联播》、《经济新闻联播》，你看了三遍，非要花冤枉钱，跨国电话好贵的。”

徐芝睥睨的看了一眼，冷哼一声，“老娘辛辛苦苦挣钱，还不是为了那两个兔崽子。这个钱，我花的乐意！”

……

纽约，很多人称呼“大苹果城”，

徐丽丽端来一杯热牛奶，“师弟，连续工作5个小时，早饭没吃，先歇一会吧。”

牛奶一饮而尽，孙不器咂咂嘴，“加了糖？”

“加了蜂蜜。”徐丽丽摇摇头，“牛奶和糖，加热后，会产生有毒物质。”

酒店里糖容易找，蜂蜜要费点功夫。

孙不器站起来，拉开窗帘，中央公园尽收眼底，“你来纽约，可不是照顾我的生活……自由女神像、中央公园、大都会博物馆、唐人街都值得一去，怕人生地不熟，我给你找个向导。”

徐丽丽摇头拒绝，“工作要紧……和瑞信、花旗约好，我要把前期工作做好。”

心里暗叹：你这只呆头鹅、死木头。

运动完身体，孙不器重新回到座位上，“以后纽约随便来，有的是机会。你把国内传来文件打印出来，咱们再过一遍。”

百度上市后，互联网企业、特别是中国的互联网企业，被国际资金热捧，想趁着这股东风，把YY语音推向纳斯达克。

洪磊、孙显忠等人忙了整整一天，刚刚做出一份PPT。

真是不解风情的木头，徐丽丽哀叹一声，收敛情绪，继续扮演秘书。

叮叮咚咚，久石让《夏天》的音乐传来。

看了眼来电显示，徐丽丽捂住小嘴，“你妈！”

孙不器头也不抬，“不陪你出去玩，也不用骂我吧。”

徐丽丽脸色羞红，大声辩解，“是伯母的电话。”

跺跺脚转身离开，狠狠挂上房门。

“妈，怎么这个点打过来？还没有睡觉啊……多雇几个人，让他们干活……”孙不器双脚搭在办公桌上，肩膀和头卡住手机，半躺在宽大的老板椅上，觉得自己是条咸鱼。

小店里，徐芝一脸骄傲，“老孙，通啦、通啦！咱儿子的电话打通啦。”

“哗啦！”卷帘门被拉下来，孙广信拍拍手，“电话接通了，你倒是说话呀！话费很贵，通话一分钟，一份黄焖鸡米饭贡献给移动公司。”

“小气鬼，抠门！”数落完丈夫，徐芝拿起手机，提高嗓门，“儿子啊，我在中央台新闻上看到你，快给妈妈说说当时的情况……你旁边的女孩又是谁？”

来来回回被逼着说了两遍，不断补充细节、心理活动，才算交了差。

徐芝听得心花怒放，推开丈夫靠过来的头，一脸嫌弃，“这通电话，花我自己的钱……你想和儿子说话，收费！”

孙广信悻悻走开。

儿子长大成人，父子间出现鸿沟，平时交流极少，再也不是坐到摩托车油箱上，问东问西、调皮捣蛋的小男孩。

掐着时间，在50多秒的时候，徐芝匆匆挂断，脸上笑开花，“老张天天炫耀他儿子，今天去了趟东南亚，明天去了日韩。我儿子在纽约，上了央视新闻。再给我嘚瑟，老娘当面抽他的脸。”

“太君，明天我要请假半天。”孙广信挠挠头，“明天小菊办升学宴，我这个做叔的，要有所表示。”

“你是他叔叔，你哥就不是他大伯吗？”徐芝脸色晴转多云，“前年，咱大儿子考上大学，孙广义怎么不表示？今年，不悔又考上大学，怎么不见他表示……我看啊，他就是想趁机收份子钱。”

随着大学扩招，农村大学生不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