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吃饭时间，宿舍电话就会变成了热线：发小广告的、拉赞助的、开假发票的，形形色色的人忽然间冒出来，掐着时间打来电话。

暗叹一声：一群懒货，黄夏拖拉着人字拖，拿起了电话，“李书记……他还没有回来，最近也没有和我们联系……好的，好的，他来了的话，一定让他给您回电话！”

放下电话，黄夏一脸郁闷，“书记本月第三个电话，再让我接听的话，她可能记住我的声音，我以后还怎么逃课？孙不器在搞毛啊？！”

死道友不死贫道，宿舍又恢复了活力，变得欢声笑语。

……

李淑芳挂掉电话，横了一眼支着耳朵偷听的丈夫，“孙不器在外出差，还没有回来学校……你让我三番两次的给学生打电话，我不要面子呀！”

孙不器第一个电话卡是琼大的校园卡，很多功能受限，打这个号码，经常找不到他的人。

赵小武扶正鼻头的眼镜，正襟危坐，“我这不是着急嘛……小半年时间，研究没有实质进展，大家心浮气躁。”

“赞助也没有停止，每月都有款子打到你们账户，还有什么可埋怨的？”李淑芳翘起兰花指，“难道有人想评奖，急需论文？听说学校要评天涯学者……”

“长江学者”出现后，“泰山学者”、“武夷山学者”也跟着冒出来，琼大也紧跟形势，退出了“天涯学者”。

对孙不器又爱又恨，事业有为，已经成了学院的招牌；但不打招呼，大半年不来上课，不听老师、领导指挥，一点也不像在校生。

“那点钱只够资料费、材料费、人员差旅费，开发新产品只做理论研究，不做实验，不是纸上谈兵吗？”赵小武满腹牢骚。

市面上的玻璃，大多都是7毫米以上厚度，要想控制在2毫米以下，只靠嘴炮、查国外期刊，纯粹是做梦。每降低0.1毫米，不知道要做多少次实验，可以说：材料学中，每一个配方都是金钱烧出来！

李淑芳护犊子，“那也不能逮住一只羊，使劲薅毛啊！学校、省里都有项目资金，你们自己去申请……”

“那群官僚只会喝茶、看报纸……”想到妻子也是学校领导，赵小武转进如风，“我去实验室看结果，今晚不一定回来。”

李淑芳对着丈夫的影子冷哼，“我的学生欠你们老赵家的啊？给你哥提供工作，又要负责你的研究经费……”

“妈妈，我也姓赵，是赵家人！”女儿赵敏丢下筷子，白了气急败坏的更年期母亲，“超女马上开始，我要去看电视！你一定要投周笔畅的票，不然一周不和你说话！”

“好的，小郡主！”李淑芳好笑，“咱们约法三章，必须考到年纪前十。如果考到年纪前五，妈妈帮你在办公室拉票；年纪第一名，妈妈落下老脸，在学校里帮忙拉票！”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赵敏和母亲拍掌立誓，娇笑道：“妈妈，你等着认输吧，我去写作业”

女儿赵敏今年读高一，正处于叛逆期，李淑芳是教育工作者，对于女儿的追星，只能因势利导。

李淑芳摇摇头，自言自语，“娱乐至死，该有人出面管管。”

……

津门是最早的一批开埠城市，也是国内第一辆自行车的诞生地。

计划经济时代，津门的“飞鸽”、“红旗”，和魔都“永久”、“凤凰”，正是当时自行车界的F4，也是风靡的八大件之一。

孙不器挂掉电话，揉揉发酸的耳朵，“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倪总监这个江南人，也变成了火爆脾气。”

来津门的路上，不断有电话打来，询问何时能到。

“自作自受！”韩清撇嘴，“让你提前出发，你非要拖到最后。今天是开业典礼，各地嘉宾、媒体记者早已到位，您老人家偏偏姗姗来迟！”

孙不器不再说话，暗叹经验主义害死人：京城到津门高铁只要半个小时，开车至少两个小时啊！现在是5002年，高铁还没有影子呢。

紧敢慢敢，没有迟到。

送走嘉宾，倪建军笑呵呵走过来，“孙总，这是李伟峰厂长，负责津门工厂的生产。”

李伟峰年约四旬，一脸精干，黑眼圈很重，好奇地打量传说中的老板。

十年前，他从县供销社离职，和工友张志友出来创业：从工厂买来零部件，直接在路边组装整车，那是自行车的黄金时代：一辆普通电动车利润16元，一辆山地车赚60元。

见到赚钱，乡亲跟风大上，一个个土作坊拔地而起，可大都急功近利，败坏了本地自行车名誉：有自行车厂给客户的自行车成品没有前车轮；有企业生产的自行车轮胎里没内胎，看似全新的车圈、车胎全部是旧产品。

李伟峰和张志友理念发生冲突，出走后，自己建立了“三枪自行车厂”：坚持走高端路线，坚持企业信誉、产品质量，成了一股清流。

管理人员缺失，价格缺乏竞争力，赚来的钱都赔进去，无以为继的时候，接到了畅行电动车伸出来的“橄榄枝”。

孙不器满脸含笑，紧紧握住李伟峰的手，对着周围的人感慨，“都知道第一个踏上月球叫阿姆斯特朗，缺忘记第二人奥尔德林；几乎所有人知道第一高峰：珠穆朗玛峰，却无人知道第二高峰。张志友被称为王庆坨自行车第一人，大家好像忘记李经理等人的贡献！”

张志友名利双收，被政府评先进、媒体反复曝光，李伟峰内心不甚服气，但一直压抑在心里：今天听到孙不器的夸赞，瞬间产生“士为知己者死”。

给了一顶大帽子，李伟峰眼圈有点发红，激动的语无伦次。

“又一个鱼儿上钩！”倪建军捅捅妻子陶红，低声吐槽。

“你也不是一样！”陶红冷哼一声，给了一个白眼，“被三言两语套进去，把厂子拱手让人，还把棺材板投进去，好像孙总那时还是个学生！”

打人不打脸，倪建军脸色发青，强自分辨，“我们不一样……”

李伟峰如打了鸡血，“孙总，保证完成生产任务；咱们这里除了钢珠、中轴、五件碗等配件外，其他自行车配件都能在本地制作、生产。电动车和自行车很多配件通用，本地十来万人从事自行车行业，稍加培训，就能进生产线。”

从去年开始，津门零零星星建了几个电动车小工厂，生产规模都不大，计划年产10万辆的畅行，已经是巨无霸。

真是无知者无畏，孙不器撇撇嘴，但又不会泼冷水，反复强调：豫省来的投资人，一定要小心，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