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渠成始终不言语，李义山又望着四周的景致沉吟了好一会，自言自语地道，“看来，官府并不知道此处地理之重要，究竟又为何羁押这么多百姓在此？”

渠成终于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李义山：“他们羁押这些百姓缘于……”缘于华阳的一张藏宝图，但他收住了嘴，他知道李义山经受的坎坷已不少，好不容易这两年才安定一点。渠成决定不提华阳，见李义山仍注视着他，他沉吟了一下道，“缘于王守澄的一张藏宝图。”

藏宝图？李义山只觉得很耳熟，猛然间以前不曾留意的一些往事片断翻涌上心头。他想起了云机道长曾说过常悦与神龙谷的过往渊源，只是当时云机认为华阳并不知道宝藏之事，自己当时更无暇深思，也以为是王香爱挟私刻意报复华阳。但后来静心时想起来，总觉得其中漏洞颇多，以王香爱的能力并不足以串通灵都观和龙潭营两大地方，华阳何以会受她的挟制进了龙潭营？

李义山想起了华阳曾执意从灵都观带出来几卷师父常悦手抄的经卷，但他从长安再返回家中时却连经卷的影子也没看到，华阳身故后在她被困的地方也没发现；他想起了在他入京前，华阳曾一夜不眠地画一幅图，她说那是“女书”，看她是那样认真地对待，事后却又一反常态粗心地将它夹在自己的一本《道德经》中，随自己到了长安……

他想起来王香爱曾特意向自己问起过那张图的去向，当时自己并没有告诉她，那张图应该仍放在令狐楚府中他住的的书房。但师父过世之后，他被令狐綯“请”了出来，又生了一段时间的病，后来再整理东西时，才发现那本书里的图莫名地就不见了……

对了，他接到华阳被劫的信件从长安赶回去的路上，曾遇到一帮劫匪，当时若不是渠成出手相助，自己也不知会下场如何。但那些人除了一些书卷外，什么也没拿走，记得当时渠成也很怀疑他们抢劫的目的……

往事一点点被衔接了起来，李义山扑到壁上的孔洞前，伸出头望向下面龙潭营斑驳陆离的地面，他们开挖宝藏必是已知晓宝藏埋藏的地点！也就是说他们得到了藏宝图！龙潭营被焚前官府已通告王守澄作党尽皆歼灭！此时开挖宝藏之人必是来自长安中的官场之人，否则不能如此大动干戈的调集官兵来！从这些天听来的只言片语分析，目标似乎都指向仇士良，但是仇士良已告老还乡，官府最简单的做法是将官兵撤回，百姓放归，封锁龙潭营而已，为何会浪费财力人力地弄来火药炸平此处？……

李义山回身转向渠成，目光烁烁地盯着他：“藏宝图，他们就是为了藏宝图害死了华阳？”

渠成也没想到李义山头脑居然转得这样快，片刻功夫便将他花了不少心力追查的事情直逼真相，他沉吟了一下，只将自己探知到的关于藏宝图之事简单的说了一遍，为了避免玉溪心情起伏更大，他绝口不提华阳，也不提令狐兄妹。

忽然李义山盯着他道：“你当年查访的那块令牌结果如何？”

渠成有些尴尬，他一向自认为光明磊落，但有些事情自己还是不得不有所掩盖。他想起当时为了查证龙潭营一事企图出观，受到云机道长的阻挡时，他指责师父不顾神龙谷周围百姓安危时的振振有词，不免有些后悔。渠成垂下了眼：“那是宫中的一个女侍卫，云舒的。”

“她是宁国长公主的侍卫？”李义山沉吟了一下，又盯着他继续问道。

渠成不由更加吃惊了，他并不知道李义山与宁国的前情，更不知晓宁国曾在玉阳观的一次聚会中说过，自己因看见云聚云散、月圆月缺遂与自己的女侍卫取的名。渠成望向李义山的目光中欣赏更带了敬佩，拍了拍李义山的肩膀：“好小子，学问长进了，反应力快得很嘛！”

李义山却似乎并不领情，仍是咄咄逼人地盯着渠成：“我知道你必已查出了原由，你——鬼丐之名不是虚名。”

渠成思索了一会，刚才不提令狐兄妹，但现在他更不想提他们了。在长安虽只见了令狐一面，但他知道令狐綯与李义山的权势高下之别，更知道了令狐綯心狠手辣见机快。渠成怜惜与自己一样藐视权贵敢言勇为的李义山，他担心李义山与令狐綯对峙怕只会以卵击石！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何必让李义山去碰个头破血流？师父说得对，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好，想以一剑扫尽天下不平的是痴人说梦！渠成环抱起双臂似笑非笑的自我调侃道：“鬼丐早已不存在了，我现在可是玉阳观得道仙人——玉石真人！”他简单地将长安之行大略说了一下，但略去了与令狐綯的冲突，他有意地将此事归结为仇士良的身上，他望了一下李义山，带着安慰的语气肯定地道，“你放心，天网恢恢必不漏。”

李义山望了渠成一会，没再追问下去，心里思索着看来什么时候得去令狐府上拜访一下了。他知道宁国现在已是令狐夫人了，虽然她的婚事办得很低调，远不如一个皇族王爷府中的郡主更张扬，但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真相。。

李义山不由地踌躇起来，旧日那些单纯的热情和爱恋让人不舍又让人惆怅，却又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牵念一般，让他心中不由泛起伤感。

“令狐夫人——她还好吗？”上一次见宁国已是七年前的事了，玉阳山一别后两人没再见过面。李义山犹记得当时宁国的目光波光点点，但他却一句话也来不及说！七年了，宁国的容颜在他的脑海中都已淡得不真实了，脑海中只有初识她的那日，她美目流盼，笑容明媚，娇俏夺目。

听着李义山的声音竟似有些颤抖，渠成不由转头望了他一眼，想起见到宁国时，她的从容和婉、含蓄练达，她似乎比以前解脱了不少，渠成遂点点头，“她很好。”

那就好！玉溪微微一笑望向远处，那就好！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