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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断有谁闻

作者:古月今生 | 分类:古言 | 字数:57.1万

第44章 之子于归

书名:弦断有谁闻 作者:古月今生 字数:2555 更新时间:2025-05-11 09:57:20

冬郎牵着李义山只有一岁多的女儿瑟儿,站在马车边看着大人们来来往往地忙碌,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他们来说,更多的却是好奇和不解。

这骤然发生的剧烈变化,对他们孩子来说,确实太难理解。但其实对于成人来说,仍也有些无法接受。待韩瞻带着一干人赶到之后,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惊得目瞪口呆。现场的打斗虽已偃旗息鼓,王晏媄姐妹也带着冬郎兄妹已赶了过来,帮助李义山救治伤者。芷棋的车驾已是支离破碎,浣月面色惨白气如游丝,渠成脸色灰暗兀自强撑,阿洪腿脚骨折动弹不得,裴泽渡受伤不重亦不肯治疗,自己用一块布扎在肩上,渗着一大片鲜红的血迹。

仇士良果真是矫诏,他不知从何探得消息,知道渠成中了他的毒镖后已昏迷不醒,跟随他一起的独臂汉子想于冬至那天将他带离长安!只是未料到因他手下的神策军判断失误,竟让渠成等混出了城门。依据得到的消息分析,仇士良断定渠成车上并无高手,他遂自己匆忙率了几个亲信追赶,企图一举除去渠成,拔掉这个多年来扎在心头的刺!却不料人算终不如天算!

听闻仇士良已经逃离,韩瞻只得带着来人收拾现场。却见正在全力抢救浣月的李义山夫妻歉然地放开了手,渠成呆呆地在旁眼珠都不错一下地盯着,心中自然明白原因,黯然地合上了眼。

芷棋也一直痴痴地瘫坐在旁,她下身流出的鲜血染红了素雅的衣裙,李义山无暇顾及到她,韩瞻的夫人只得在旁抚慰着她。但她始终一声不发,只守着浣月不肯离开,她的眼光追逐着李义山,见他歉疚地垂下眼,终于明白浣月无望,眼泪瞬间如不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发出一声凄楚地呼唤:“浣月,你不要走,姐对不住你……”

吴诗杰因遇见回来禀报的韩瞻,知晓芷棋他们危险,便跟随着韩瞻一起前来。一下车他正四处搜寻芷棋,忽见她凌乱如此,忙抢步上来,抱着芷棋焦急地问道:“芷儿,你怎么了?芷儿,你如何会这样?”

不想一向温婉柔弱的芷棋却猛然推开了吴诗杰的手,用冷漠而陌生的眼光盯了他一眼,又不发一言地掉过脸去。

宁国的贴身宫女中芷棋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不是因为她容貌不出色,而是她性情柔弱、寡言少语。芷棋与春瑶是同时进宫的,陪伴着宁国从小一起长大。春瑶端庄稳重,得体而有分寸,宁国宫中的大小事情一直都是她作主打理;而芷棋却从不擅作主张,最爱的事只是替宁国铺纸研墨,悄悄地跟着写字学诗,陪伴宁国对奕。故此,她常被宫中一些刻薄的姐妹嘲笑她装什么小姐,不过是丫头的命!芷棋最怕别人骂她的就是这句话,但她从不与人起争端,只是压抑着自己的爱好。

但即便是再懦弱的性格,在宫中那样的生存环境中,也逐渐磨练出来了。这些年宁国的处境上上下下,一直守在她身边的芷棋依然温和沉默,既不仗势欺人,也从不争宠讨好、见风转舵。

宁国为芷棋的婚事倒真是费了一番心思,她担心芷棋的性格软弱,恐怕将来会受公婆姑子的气,不肯草率地将她嫁出。为取悦宁国,令狐綯在芷棋的婚事上倒比令狐绢更花了不少心思,为芷棋易名“令狐芷”,将她作为族中堂妹隆重议亲。可是多少世家贵族的子弟摆在面前,但芷棋却挑了官职只有八品、家世不显的吴诗杰,他虽是世代读书人家出身,但父母俱亡、家道衰败。令狐綯不由有些失望,凭着芷棋的容貌和令狐世家的出身,她应该挑个三四品大员才登对!但芷棋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想拥有不属于自己的“福气”,也不想今后的生活中有过多的纷争计算,她只想过着平静安宁的日子。宁国倒也支持她的想法,为此特意见了吴诗杰一面,见这个吴诗杰真如令狐綯所言温文俊秀,好学上进,遂欣然同意了这门婚事。婚后夫妻生活和美,吴诗杰温和体贴,芷棋持家有方,小两口恩爱日隆。

但是人的心思是最难以捉摸的,也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那夜,浣月突然带着两个人前来求助,一见到裴泽渡,芷棋立刻就将他们收留进家中。她与春瑶姐妹情深,她深知裴泽渡的为人,吴诗杰亦不问情由地热心招待,殷勤地延医问药。呆了两日,渠成仍未醒转,裴泽渡耐不住性子坚持要走,吴诗杰却建议他们于冬至出城,他说冬至那日皇上要举行祭祀,宫中最是繁忙,仇士良到时必分身无暇。芷棋觉得有理,也就答应了,吴诗杰又道自己冬至日有事不能相送,但他忙前忙后地料理一切巨细事宜,令裴泽渡感激不已。

若不是仇士良的几句话,谁会知道竟是吴诗杰在背后捣鬼?但若不是仇士良几句话,怎能就将他的真面目揭得彻底无遗了?从宫中的漩涡中出来,历过无数风险的芷棋知道,人心是最可怕的!

吴诗杰犹在茫然地不停问道:“芷儿,芷儿,你究竟是怎么了?你说句话呀!”

众人都不知究竟,只道是芷棋自知腹中胎儿难保,又见浣月猝然离开,身心病痛交加的原因所致。

韩瞻与吴诗杰素日同朝为官,但知道吴诗杰与令狐綯过往很密,因派系不同,故彼此并无深交,此刻见他们夫妻这般情形,不由地也替他们有些忧心。不过韩瞻更遗憾的是未能当场抓获仇士良,李相听闻仇士良的手下正在追捕鬼丐,当即命人协助他取得证据,并嘱咐他一定要将鬼丐带回,听说此人出身神策营,对仇士良一党知之甚深。况仇士良在上次矫诏受武宗责罚后,竟敢因此人而再次欺君,说明此人对他的威胁不小!

只是韩瞻未料到仇士良竟跑得如此快,不过好在众多人证加上那半死不活的小宦官,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怕他仇士良赛过兔子!只是看那个渠成颓然的样子,跟他说话也全然不理不睬,虽然自己与此人交往很浅,但深知此人性格古怪、任性而为。上次说好两人一起去泾州帮李义山查证的,到了泾州后自己好吃好喝的招待他,带领他问遍了岳父府上的上下人等,结果这个鬼丐查到些什么一个字也不说,而且说走就走,招呼也不打一个就不见踪影了。

韩瞻想了想,觉得裴泽渡与鬼丐的交情似乎还不错,便拖了裴泽渡过来,嘱托他务必帮助将鬼丐留下来。裴泽渡见渠成醒来本来很是欣慰,因为渠成应该能解自身中的毒,他正愁有些无法向云机道长交代。但见渠成始终木然无语,神思恍惚,不仅没有平日的放达率性,连那份傲然凛冽的锋芒也全然不见了。

裴泽渡不由地又开始担心起来,看来渠成体内的余毒要尽快清除才行。韩瞻探问他是否愿为人证,他是不愿意的,他不涉官府之事已有多年,但此时自己亦受伤,是否能将渠成平安送回玉阳山,他心中有些不敢确定。正想开口要问一问渠成意下如何,却见渠成小心翼翼地抱起了浣月,站起来走了两步,却又仿佛不知该迈向何方,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一口鲜血从他口中直喷出来,接头便一头栽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