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断有谁闻
作者:古月今生 | 分类:古言 | 字数:57.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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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不速之客
转眼又到冬令时节,令狐綯府外来了两个访客,求见令狐綯。来访两人身材相貌均有些怪异,一个是独臂的高壮大汉,一脸的络腮胡须挡不住的沧桑;另一个身材瘦削面容苍白的道人,五官平淡得让人乍一见象是戴了一张假面。善于看风使舵的门人见了这样的两个人也刁难不起来,只得依例问了几句便老老实实地去禀报了。但来往的佣人见了却免不了私下议论几句,正巧被浣月听到了,得知那独臂壮汉是裴泽渡时,她便飞快地赶到内院中去向宁国禀报。
宁国又惊又喜又伤心,她已有多年不曾见到玉松的面了,当年为促成他和春瑶,宁国本想借放宫女出宫的时机成全他们,但时值甘露之变后宫中阴霾重重,重情重义的春瑶不肯离自己而去。及至“长公主”远嫁挑选陪嫁宫女时,惦念被俘后不知下落的裴泽渡,春瑶又坚决选择远涉万里,期望能尽一已薄力助裴泽渡等被俘将士平安归还。宁国并没企盼春瑶能随大军凯旋而还时归来,她希望春瑶能在自己虽看不到的地方和裴泽渡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但得到的报告却是春瑶在功成前夜的战斗中殉国,裴泽渡伤心之下不知去向!
若早知会如此结局,宁国决不允许春瑶离开自己,哪怕就是在宫中苦苦地相依相守也行!只是痛定之后,宁国不免疑惑,同为毫无从战经验的陪嫁宫女,为何众多的宫女都能安然无恙的返回,而春瑶竟身死异乡?她询问了芷棋等众多随去的宫女,芷棋回禀当时自己正与春瑶一起安抚受惊吓的宫女,春瑶向她说了一句“照顾好姐妹们”就匆匆出去了,待她听说春瑶被乱剑刺伤时,春瑶已不治而亡了……
宁国相信令狐绢应该清楚件事的原因的,但令狐绢出塞不归嫁给了李瑞钦之后,就再无音信返回。这件事也让宁国觉得其中有异,令狐绢与令狐綯兄妹从小相依,宁国知道绢儿对令狐綯有多关心和依恋,为何出嫁以后却只字片语全无?若不是李瑞钦上次来信报喜,宁国一直怀疑着令狐绢必也殉国了,令狐綯只是为安慰自己才谎报她嫁与了李瑞钦的!
但确定令狐绢真的嫁给了李瑞钦后,宁国却更加困惑了,虽然令狐绢的为人一向就行事任性捉摸不定,可宁国知道绢儿心底的骄傲让她决不会委屈自己的性情,绢儿为何竟会嫁给一向看不上眼的李瑞钦?还是为侧妃!
但自从李瑞钦写信说令狐绢诞下一子,现今母子平安之后,宁国才渐渐将郁结在心底的谜团想通了些,想来绢儿多半是厌弃了宫中那些尔虞我诈的争斗,想过一些静心无为的日子吧!绢儿性情虽不失邪僻,但她在做自己愿意为之的事情时,是决不会计较名分地位的!
虽然远在万里鸿雁无音,宁国觉得她和令狐绢现在反而更能心通了。
到达会客厅外面时,宁国渐渐放缓了脚步。春瑶与她自幼相伴,失去春瑶让她至今一提起仍伤心不已,她得整理一下心情,好不容易见到玉松,不要下意识又说出引起玉松伤感的话来。
却蓦地听到屋内令狐綯提高了嗓门,他的声音似很不客气:“……你们若是来叙叙旧、化化缘,我不胜欢迎,若是来兴师问罪,那别怪我下逐客令了!”宁国顿住了步子。
裴泽渡的声音淡淡地响起:“令狐大人无需动气,只因人命关天,又有证据涉及令狐府上,故此我们方才来核实一下而已!若果真不关令狐大人之事岂不是更好!”裴泽渡的话语听起来不卑不亢,却明显很是客套和疏离。宁国不由有些诧异,玉松对令狐綯的称呼为何这样见外?上次听令狐綯说过一次,玉松因纵放俘虏和私自离开行伍,他手下的副将要求下达通辑令追捕,以儆效尤,但令狐綯主动承担了责任,放过了玉松,按说令狐綯待他的情分不差啊!
令狐綯也意识到了裴泽渡的冷淡,笑了一下,声音放缓了不少:“是我一时性急了,玉松切勿怪罪,只是,”他顿了一下,声音变得坚决和凛然,“大丈夫敢做敢当,若是我所为,我自当一力承担!只是我从未听说过什么龙潭营,神龙谷地界也不在我辖管之内,更无权派兵插手地方事务!”
令狐綯的此话言之凿凿,屋内的裴泽渡听了没再说话,他为人一向梗直,看不惯的事一脱口就说出来了,但无端猜测的事却做不来。虽然春瑶死于令狐綯之手,但当时周围之人都证实是误伤,所以他也从未耿耿地追究过令狐綯。
春瑶死后,裴泽渡痛定思痛,自感从前所作所为多有所误,辜负了春瑶的多年期盼。若是自己能早日设法将春瑶从宫中脱身出来,若是自己没有鼓动李瑞钦夺得战功以树立威望,若是自己没有战败被俘陷身回鹘,春瑶又如何会从万里之外赶赴而来,身死异国!春瑶情深意重且能舍身为义,自己却因一战之耻誓死报复,造成回鹘一族死伤惨重,数万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裴泽渡本来早就厌烦了范阳府的人事纷扰,官场中的勾心斗角更非他所擅长,只因李瑞钦倚重,执意不肯放他走,才勾留军中,但春瑶一死他再也不顾而去。离开后的这两年,裴泽渡一直在外飘荡,浪迹大江南北,纵马任意东西。前些日子看到落叶飘飞纷然归根,他突然也感到累了,想退居泉林却又无处可去,忽然想起玉阳山,一念而动,便快马加鞭奔向玉阳观而去,想在观中暂时落足一段时间。
到达玉阳观已是二更之后,裴泽渡正为自己冒昧叨扰有些不安,但披衣而起的看门道人进去通报后,便见玉岩飞一般地跑来迎接。见了他行礼玉岩笑逐颜开地道:“玉松师兄,久违了。”又一把拉着他,“你来得正好,师父正责罚玉石师兄呢,你见着师父时,顺便劝一下!”也不管裴泽渡听没听明白,拉了他就往里走。
裴泽渡有些纳闷,他在观中呆了大半年没听说过有个玉石师兄,云机道长早就说过自已不再收入门弟子,玉岩是他的关门弟子。这个玉石是俗家弟子?不对,云机道长从不责罚俗家弟子,犯了错都是直接一驱了事!
玉岩见他犹豫,忙一拍脑袋道:“我忘了,玉石师兄入门时你已经走了。”他笑得有些开心,“现在他是关门弟子了。”关门弟子?还是玉岩的师兄?
正殿上尚灯火通明,裴泽渡不愿干涉观中之事,便不肯贸然进去,只从窗格子向内一望。果然见一名弟子正襟端跪在三清面前,殿中悬着的铜盆般大的一盘檀香正悠悠地散发着袅袅的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