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是你杀了阿古达木？”令狐綯正想寻一处偏僻安全的帐篷将令狐绢安顿好后便离开，却见一个回鹘女孩冲出来拦在他们面前，指着令狐绢斥责道。令狐綯听不懂这个女孩在说些什么，但他着急着要离开，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厉声喝道：“走开！”

睡眼惺忪的塔娜迷迷糊糊地跟在乌日娜身后，见她匆匆叫醒阿古达木后，两人却争执了起来，乌日娜居然敢跟阿古达木吵起来？阿古达木走过来抱了她一下，嘱咐她跟着乌日娜不许乱跑，自己却不顾乌日娜的拉扯走出帐篷。见阿古达木的身影向厮杀得激烈的地方驰去，乌日娜呆了一下，转身叮咐塔娜快走，跟着族人赶往“龙眼”等他们，她自己匆忙地去追逐阿古达木了。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塔娜好不容易才明白过来，但塔娜哪里肯走，只是乌日娜牵走了她的马，她只得四处寻觅想找一匹马去追他们，却被正带着众宫女躲在偏僻一隅帐篷中的春瑶看见了，春瑶忙死活将她拖了进去。

听着外面的声势越来越大，塔娜趁春瑶一个眼错跑了出来，外面奔逃的族人纷纷惊恐地相传阿古达木已被令狐绢刺杀了，塔娜正焦急万分不知所措，不想迎头正遇上令狐兄妹，她便怒气冲冲地冲上前拦在令狐绢马前。

被令狐綯喝斥后，塔娜毫不畏惧地扑上来想抓住他的马缰。令狐綯不防一个小女孩竟如此胆大，他打量了一下塔娜，见她穿着与平常回鹘人不同，看得出来她身份尊贵，又见方才一直发呆的令狐绢见了她竟退缩了一下，他不由地皱了皱眉，一挥手道：“抓起来。”跟随在他身后的两个卫兵忙下马向塔娜奔了过去。

塔娜岂肯让他们抓住她，她手中的银鞭一挥，扑在前面的那个卫兵立刻捂着脸倒退了两步。

哦？正掉转马头想离开的令狐綯转过脸来认真地盯了塔娜一眼，他对这银鞭的主人产生了一点兴趣，他翻身下马丢了马缰，上前挥剑刺了过去，塔娜只一闪身便躲开了，他再挥剑时却被塔娜的鞭子扫到了手，手上顿时火辣辣的。

令狐綯笑了起来，这鞭子有点意思，难怪刚才见那阿古达木如入无人之境！

跟随的卫兵见状忙一齐扑上前来，塔娜到底年幼，哪里是卫兵们的对手，很快就被一个卫兵用剑架在了脖子上。

令狐綯伸过手去，向她道：“鞭子给我！”

塔娜怎肯给他，忙将鞭子向身后一放，令狐綯走近她身前时，她竟一口唾沫啐在了他脸上。卫兵们一惊，忙揪着她要打，令狐綯恼怒地一把抹去脸上的唾沫，示意卫兵们让开，自己用力一掌掴在塔娜脸上，塔娜立刻倒在了地上，可倔强的目光却愤怒而挑衅地望向他。

“大将军！”发现塔娜不知去向的春瑶赶紧将安抚众宫女的事交给了一同留下来的芷棋，自己忙忙地追了出来，却未料到事态竟发生得如此迅猛，急忙跑了过来，以身护在塔娜前面。相处的时间虽短，但塔娜和春瑶特别投缘，她们之间没有国家利益民族仇恨这些大道理，塔娜也从无尊卑贵贱的观念，把春瑶当作姐姐一样，总是“姐姐”、“姐姐”的叫着她。见着塔娜被打得倒在地上，春瑶忙上前想劝止令狐綯，“大将军，看在这孩子还不懂事的份上，饶了她吧。”

令狐綯正心头火起，哪里肯听春瑶的话，一把将她推开，走上前挥剑便向塔娜砍去。塔娜很是灵活，就地一个翻转便躲过了他来势汹汹的一剑。令狐綯更加恼怒，哪里肯放过她，对准她又是一剑刺去，却不料春瑶竟扑了过来护在了塔娜身上，剑从她的后背直穿了过去……

塔娜惊恐地睁大了眼，见鲜血从春瑶身上喷了出来，她扑上去抱着春瑶哭叫起来：“姐姐——”

呆在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令狐绢被这凄惨的尖叫声惊得一怔，回头看时几乎站立不稳。

令狐綯也愣了片刻，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挥剑又向塔娜刺了过去，却被从旁边突然伸过来的一柄剑格住了，抬起头来却是令狐绢，他不免有些生气道：“让开！”

“不行！”方才还呆如木鸡的令狐绢此刻却陡然精神了，不容置疑地打断他。令狐綯有些无奈，悻悻地瞪了塔娜一眼，转身上马驰开了，毕竟急着等他处理的事情还有太多！

令狐绢俯下身抱住春瑶，只见鲜血从春瑶的嘴角流了下来，她却伸出手地拉着塔娜的手放在令狐绢手上：“救——她！”这一刻，她们相视的眼中看得懂彼此，信任彼此。

令狐绢黯然垂下了眼，她没有说话，只用力地点了下头。

塔娜在旁嚎啕大哭了起来，春瑶伸出手抚着塔娜的脸，微笑着用塔娜教给她的回鹘语叫了句：“公主！”

“叫军医！”令狐绢冲着呆在一旁的卫兵叫了一句，自己动手想要止住春瑶伤口的流血，但即使在黑暗中那鲜血的颜色也让她不由地有些颤抖，她再一次被强大的无力感笼罩了心头，只能束手无策地抱紧了春瑶。

胸口的穿透伤让春瑶口中不断地涌出血沫，她说话更困难了，但她仍攥紧了哭成了泪人的塔娜的手道：“别哭，要——活——下去……”

军医很快来了，令狐绢忙放开了抱住春瑶的双手，她满是鲜血的手在火光中呈现出暗褐色，却仍让她刺目惊心。却见春瑶吃力地将另一只手伸向了她，她忙俯身握住了，春瑶的声音却更低了，令狐绢只得蹲下身将耳朵贴了过去，听见春瑶喘息着道：“告诉……公主……我……很好……”其实春瑶的声音已经含混不清了，但是令狐绢每个字都听得明白，春瑶的心思她知道，不能告诉宁国，万里之遥的宁国必在每日祈祷着她们的平安！

闻讯赶来的裴泽渡冲过来拨开令狐绢，这个一向见惯了生死离别铁骨铮铮的汉子只看了一下就明白春瑶的伤势，他痛心而绝望地抱紧了春瑶：“不——，别离开我，求你了……”她不远万里赶来找寻他，却没等到他们期盼的长久将来，甚至等不及与他道最后的再见！他们相处的时光太短暂，一直以来更多的就是回忆和思念，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他们之中只剩下回忆和无尽的思念！

春瑶也感觉到了裴泽渡的来到，她努力地想让笑容浮现在脸上，她发现自己牵挂的事情真的很多，来不及说的话也太多，她想握住裴泽渡的手，但她什么也做不了了……

塔娜突然发疯般地站起来，冲上前扑打着呆坐在一旁的令狐绢，随后也赶来了的李瑞钦忙一把将她抱住。塔娜又撕又挠地却始终挣不脱他，激动之中张口向李瑞钦的手上咬去，但他仍紧紧地抱住了她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