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生的布局零散，周围一圈是修为低下的修士，中间是修为中等的修士，最内的则是天骄。且不知是为了防止什么，外围的修士营帐以一百到五百人不等组成，每个营帐相隔百米到千米不等。

林嵘观察后，思索这些外围的人修于百生来说不过是炮灰之用，数量极多，也正好给兽族用来练手。现在他急需跟他有默契的兽族，只是借由大量的实战磨合。

专门挑人数适中且与周围其他营帐区相隔甚远的下手，几个时辰下来，直到有部分兽族显露出体力不支，林嵘零零散散已经端掉数十个营帐区，算下来有千余人。

这人数跟数十万的士兵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但战场上哪怕一兵一卒都能决定胜负！

林嵘让几个原型是蛇或者类似的兽族召集同类，留守在被端掉的营帐区附近，这才带着只有浅浅伤势的兽族士兵返回暗道。

不得不说这些刚开始一副“元帅，我们准备好牺牲”的兽族士兵如今一个比一个兴奋，努力绷着的脸下是一颗颗澎湃的心。

嗷嗷嗷，那些个比鸟还会飞鸟人咬起来竟然这么脆！

只要打断会发光的球球，他一只兽能撂倒一片！

明天还要跟元帅出来打牙祭（并没有）！

回到城池之内，一部分担心守在暗道边的兽族看到全数都安全回归皆松了口气。

林嵘环视四周找了一下茧峥，没有看到人，难免有些失望地回元帅府。期间想了一下，让井归记录明日有哪些兽族愿意跟着出去，同时也让井归将那些兽族的原型交代清楚。

入夜，林嵘研究了一把兽皮地图，低声询问井归那些留守在人修帐营的妖兽有没有传来消息。

反复确认安全，林嵘借着月色和黑暗的掩护，来至每一处护城大阵的阵眼对大阵进行修复和稳固，噬骨蝶收敛魅惑的红光，静静落在地面为其放哨。

林嵘时不时拿出从儿时就保留下来的阵法玉简查阅，对照脑海中画面里的阵法修缮护城大阵。那曾经令他不安的明艳少年在这一刻成了良师益友，对方丰富的战场的经验像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天空渐渐泛白，林嵘完成最后一处修改，悄无声息地回了城。

在他离开之后，一个身影缓缓从阴影处走出。

茧峥停在林嵘先前站立的地方，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阵法布置，他的面色渐渐难看起来。

如果林嵘恢复了记忆……

悄悄攥紧藏在袖中的手，闭上眼睛。

恢复了也好，他的弟弟本就不该像现在这样。可如果林嵘想起来，还会像之前那般同自己亲昵吗？

茧峥不敢想。

再次睁开眼，茧峥已恢复平静，面无表情将林嵘加固了一遍的阵法更上一层楼。

第二次集结兽族时人数明显增多，林嵘随意一瞥，如法炮制带着这群兽族进入暗道。

同前一日不同，林嵘将新来的兽族和之前的兽族混合，然后按照每个兽族的原型互相配合分组。

每个小队的队长皆是前一日表现较为出色的兽族，林嵘没有再跟随着他们，只专门带一支完全是新人的队伍，暗中则派数只噬骨蝶跟随。

一天下来，在被端掉的人修阵营达到一个可能引动百生的数量之前，林嵘停手了。

同时有跟这些毛头小子不同的兽族老兵询问林嵘，若是被察觉不会引发更大的危机吗？

林嵘沉默片刻道：“不会。”

一早他就发现士兵一旦离开了古云令，士兵的数量就不再实时告诉主人。也就是说只要不让活着的人修士兵发现传递消息回去，百生就不会知道。

更重要的是，像百生这种天之骄子哪怕再怎么随和，他们的本性都是不会改变的，他们最多会将注意力放在中流砥柱的一般修士上，像他端掉的低阶修士阵营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死了几只蝼蚁。

但战场之上，哪怕是一个最低阶的士兵都可能是反转战局。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炮灰的士兵，只有不会用人的将领。

林嵘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稍瞬即逝，却仍旧被一直关注他的井归发现。井归愣在原地，就在方才一瞬间，他觉得林嵘有些不一样，平日里带着七分腼腆三分羞涩的笑容褪去了所有青涩，替而代之的是一抹张扬肆意，如火般炽热的弧度。

这恍然一瞬让井归有些眩晕，随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林嵘自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径自向前回到暗道，低声嘱咐跟随兽族一些事宜。

往后几日，兽族每日都在增加。百生对此毫无察觉，每日跟逗猫儿一般来攻打林嵘。那漫不经心的举动明显表露出他的别有用意，像是若有若无的试探，并不太在意这场战事的输赢。

当林嵘身后的兽族能自行出暗道偷袭后，林嵘便留在城池之内，整日站在城墙之上，研究地图，冷眼看那些不断攻击护城大阵的人修。

百生在等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他自己在等一个契机。

短短十几日，一批批兽族学会熟练运用林嵘教授的方法，不同的兽形对应不同的方法。最先的一批兽族已经不再去暗道，新人由那第二批的兽族引导。

Chapter122

林嵘虽没有什么表示，可无形之中这最先的百人于他来讲已是类似心腹的存在，只是一个眼神，这些兽族便知晓林嵘的命令是什么，自发去执行。

百生逗猫的行为终有停止的那一日，那一日天空被象征极婴的黑紫色侵蚀，每一个古云令持有者在这一刻皆知道一个消息——有一座极婴族的城池被攻破。

这个消息于很多人来说并不是什么惊讶的消息，自古以来，极婴与人修的关系差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如今让人修带着极婴征战沙场，能赢？若是赢了，怕是那些魂飞湮灭的极婴成灰都要爬回来。

也是这一日，百生突然停止了漫不经心的攻势，密密麻麻的人修倾巢而出，术法光芒直坠而下轰打护城大阵，前几日牢不可破的光屏顿时摇摇欲碎。

林嵘面色凝重，身后的兽族将领也沉下脸来。

一行人静默片刻，林嵘忽然转身，澄澈干净的狐眸微眯，平白生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今日一战在所难免，同前几日一样，愿意跟着的跟着，不愿意的我不会强求。”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将领包括兽族都心中一惊。

林嵘却已转身离去，准备备战事宜。他从不认为自己会是个合格的将领，也不认为自己能带着数十万士兵杀敌凯旋。他能做的是培养一批与自己有默契且忠心的士兵，哪怕输也要输的漂亮！

原地的将领心思各异。谁说兽族就一定良善单纯忠义，比起犬类兽族，像虎狮等等的兽族更偏向识时务者为俊杰。

跟奸诈狡猾的人修相比，兽族虽没有这些脑容量却更偏向遵从本性，弱肉强食，元帅哪怕有些能力跟他们有些交情，但于他们来说就像平时逗弄小崽子，但一到关键时刻，为了争夺伴侣、繁衍后代，会选择将对方子嗣杀尽的兽族怎么可能会服从一个孩子？

林嵘的年龄和没有长辈扶持是最大的问题，所幸林嵘也深知这一点，一开始就没打算用老将，培养的都是年轻热血的兽族。

以井归为首，早已准备妥当兽族士兵笔直站立城门，只等林嵘一声令下。

林嵘离开元帅府前，本能回头看向府内，期望能看到什么，可惜令他失望了。

前方等待的士兵疑惑地催促一声，林嵘收回视线结果对方递来的甲胄：“走。”

来到城门前井归就迎了上来，低声道：“嵘帅。”

林嵘随意一扫惊讶地发现那些他本以为不会来的兽族将领站立不远处，身后是数不清的兽族士兵。

那些个兽族将领并没有说话，林嵘抿唇更没有多言，对井归低声说了一句，而后看向正盯着自己年轻兽族徐徐露出笑意：“出发！”

不管兽族将领怎么派发兵力，林嵘带着身后的士兵进入暗道。

百生将大部分兵力都派往战场唯有少部分留守，除了保护大本营的精英，便是这外围无用的低阶修士。

转身查看一遍身后兽族的修为，林嵘将修为较低年纪较小的兽族分出，由几个修为不错的兽族带领，继续如之前的一般偷袭帐营。

两队人马分开，临近战场，林嵘又将兵力分散，只带二百多兽族进入战场。

兽族将领虽不服林嵘但忠义还在，身后国土不可丢。发起猛烈攻势的人修被正面出城的兽族阻挡，两方人数差距并不明显，兽族稍稍处于劣势。

林嵘带领的小队横空入世，与正面那些使用人形的兽族将领不同，这些年轻兽族化为威风凛凛的兽形，分成五个小队，凶猛扑入人修群中。兽族得天独厚的肉身防御彻底被发挥出来，再加上林嵘搭配的组合，五支小队势如破竹，如一柄利剑所向披靡。

林嵘没有加入任何一支小队，刹绝握于掌中化为一柄紫缨枪，单刀直入。

血色给本就鲜红的甲胄添上更浓重的色彩，林嵘所望之处，一只只庞大的巨兽嘶吼着，任自身的伤口扩大，利爪撕裂一个个人修。

兽形小的兽族没有化为兽形，面无表情稳稳站立化为巨兽的同伴脊背之上，与人修夺天地灵气修炼自身不同，兽族的修炼方法是融于天地。

柔和的水木聚集恢复巨兽的伤势，一个个比人修施展更为强大的自然术法从兽背上投掷而下。

巨兽以庞大身躯利爪护住背上的同伴，背上兽族更用强大术法恢复巨兽伤势，攻击四面八方的人修。

两者互补之下，明明比正面军队弱小，林嵘带领的五支小队却只伤未死一兽，而正面军队伤亡却不比人修少多少。

百生看到这一幕稍稍扬眉，低低笑了一声：“还真是有意思。”目中却是一片锐利。他倒没想到被口口相传的界子还有这样的本事，虽然还是弱得引人发笑，但已经抵达需要注意的范围。

家族情报传来的白瑾瑜与墨念峥死亡失踪的消息，或多或少都与这位真正的界子脱不了干系，特别是……墨念峥。

天地规则似乎特别眷顾林嵘……

百生抚摸摆在身前的八卦盘，双目微眯看向战场的林嵘。他所看之处所有的一切都被金色的丝线缠绕，其中人修和兽族的身上的丝线极少，也极为淡，甚至不能被称之为金色。

在一片白金之中唯有两团光团耀眼万分，最为夺目的是那方被城墙挡住的墨金色。当初他在主城选择与茧家两兄弟说话，也是因为这墨金色。

但随后他便被林嵘的气运吸引，跟茧峥的墨金色相比，林嵘的气运是柔的白金色，有时候还会被忽视，可只要察觉到便会陷入那密密缠绕，几乎要将林嵘掩埋的白金之中，且……

百生摸摸下巴，嘴角的笑容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若是仔细看，林嵘身上的气运似乎连接着天地，那数十根连接天地的气运线比林嵘身上的还会收敛，若不是色泽上比那些白金气运多了些红色，根本难以发现。

牵一发而动全身，小伤小难不会影响到夹杂红芒的气运线，一旦超过那个点，天地规则便会出手。

百生又感叹一次林嵘的气运，暗暗寻思雷旬曾经做过的夺气运法，考虑自己要不要也试试。

只是刚刚这么一想，他背后骤然一寒，抬首看向墨金色气运所在，果不其然与不知何时站立城墙之上的茧峥对视。

茧峥一身青衫，靠在城墙的一片阴影中，整个几乎融于黑暗，完美地避开林嵘能看到所有角度。

如此降低存在感，百生却承受不住，掌心拍地就往后退了数步。

围绕他周身的寒气阴冷粘稠，似有一条蟒蛇缠绕，毒牙对准他的颈部，只要他有异动……

百生不敢再想下去，茧峥轻轻移开视线，继续看向战场之上的林嵘，目光中潜藏的炙热被掩盖的极好。

突然，他看到一个修为高出林嵘不少的人修偷袭发难，手中灵力充盈的灵器对准林嵘的后背狠劈而下，瞳孔猛地一缩。

下一秒，一只巨兽骤然扑来，兽掌直接将那人修拍至地下。林嵘毫发未损，回头看了眼巨兽，嘴角溢出的笑意灿烂无比。

茧峥松了口气，继续隐藏着，自始至终他心中担心无比，却不曾出手一次。

赶来协助林嵘的兽族是井归，巨兽则是一个名叫乌泽的兽族。林嵘与这两人的默契度是最高的。

背后有了可以信任的同伴，林嵘挥舞的□□越发凌厉。

抹去飞溅脸上的鲜血，林嵘只觉血脉都在沸腾，就连脑中只能翻看的画面记忆都一寸寸溶于神魂。

舔去嘴角半凝固的血渍，不经意抬眸，林嵘与远在战场之后的百生对视。

手中□□嗡鸣，似有什么欲突破而出，林嵘没有压制这股冲动，狐眸上挑嚣张肆意，递给井归一个暗示性的眼神，随即弃了前方的人修，足尖点地一声鸟鸣，血光冲天中，一只缩小数丈的鲲鹏托住林嵘，直直往百生所在而去。

鲲鹏展翅，一瞬便是千里，所过之处，溯洄之力倾斜，生生清扫出一条笔直无人的道路。

百生骤然起身，手中八卦阵挡住林嵘直刺而来的□□，咔嚓一声，从未破碎过的八卦阵被凿出一个大洞。

一击不成，林嵘当即往后一跃，手中□□幻化成弓，射出一箭，而后趁百生躲闪之际，落至百生身后，利用弓勒住百生的脖子，砰然将人放倒，紧紧压制。

这一一动作打得百生措手不及，自境界攀升之后，还会有多少修士使用这种凡间的搏斗技巧？

在林嵘抽出匕首企图了结百生的瞬间，百生修为全面爆发，挣开林嵘的压制，虽偏离了要害，可惜还是被刺中腰腹部，而脖颈出因强行挣脱也划出一道极细的血痕。

林嵘惋惜地退后，丢弃随意抽出的匕首，手中长弓幻化为一柄精巧短剑，双腿借力一跳砍向百生，其动作行云流水，像进行过无数遍。

百生大骇，平日里运行起来如鱼得水的灵力连施展的余地都没有，只得生硬避开，颈部仍被划出一道伤口，若他稍稍晚了一息这会便是人头落地。

几次攻击的结果让林嵘微微蹙眉，权衡之下，在百生反应过来前，毫不犹豫地脱离战局，跃下城墙跳落在静候的鲲鹏背上，转瞬间便消失无踪。

百生阴沉着脸，挥退周围的人修士兵，紧盯着林嵘离去的方向。

看来他们对这个真正界子的实力，要重新评估了。

想罢，百生抬手，暂且鸣金收兵。

两人的战斗被人修与兽族看的一清二楚，林嵘刚回到自己的领地范围，踩上城墙，便迎来一声声呐喊。

“嵘帅！嵘帅！嵘帅！”

那些跟随林嵘的年轻兽族目中狂热万分，未化回人形的巨兽发出阵阵吼声。先前因林嵘的年纪以及等等原因踟躇不定的兽族尴尬地低下头，虽对林嵘的能力有了一大改观，但多多少少还留有疑虑。

城墙之上的少年鲜血为甲，沐浴红光，对兽族的心思各异毫不留心，他面上的腼腆已完全退却，嘴角的笑容带着三分恶意七分张扬，手中短剑随意一样，迎来麾下兽族更响亮的喊声。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少年一双狐眸中显露出极淡的锐利，转身间，手中的短剑隐隐有出击的趋势，却在看到身后人时愣住了，嚣张的神情一瞬间收敛，乖得像只无害的兔子，露出一抹腼腆青涩的笑容。

“哥哥。”

茧峥停驻在不远处，面无表情，藏在身后的手悄悄攒成拳头。

少年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跳下城墙，手拽过茧峥的袖子，寻思半会，问道：“哥哥，主国可好？”

茧峥呼吸一窒，半响才艰难的应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