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哭哭劝劝都乱成一锅粥的屋子也渐渐静了下来。是到了出殡的时辰，前来吊唁的亲友把那哭的岔了气的妇女扶到了灵堂。

钟予凝在一旁看着，杵在原地浑身僵硬，觉得浑身酸痛。鼻腔酸涩，好像堵着一股气，她不敢再去灵堂，她怕，怕自己忍不住了怎么办。

她怕自己哭出来，怕眼泪会不听使唤的自己落下来。按照习俗，前来吊唁的人是不可以哭的，只有亲人才能哭。所以，她钟予凝此刻是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她不敢再去了，怕自己的大脑反应过来控诉自己的心情，可她不能哭出来，不能捣乱。那个苦命姑娘生前不能享福，在走时的最后一程也该得些体面才是。

钟予凝恨极了这个无理的习俗，生而在世，猝然离去怎么可能只有亲人才觉得悲痛？可惜不管怎样，她此刻都必须遵守……

钟予凝随着人群被引到了灵堂，见一屋子人站在一旁垂首暗叹，只留那妇人和两个孩子跪坐在相片前，孙遥亭的父亲则是站在一旁，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面色严峻的盯着那张黑白照片。

那两个孩子是在一旁不住的流眼泪，女孩不住的在用袖子擦泪，男孩则是哭的撕心裂肺，气息尖锐，干嚎不止。原来是那妇人偷偷的在掐男孩的腿，强迫着他哭嚎出声。

至于妇人，一进灵堂就腿软了下来，直接跪坐在了相片前，一面拍地一面大声哭喊着悼语。

一屋子的人瞧着涕泗横流的母子几人，也忍不住的别过头去不忍心再看，养了十七年的女儿说走就走，甚至没能留下一句遗言，这样的事情谁能接受得了？

那妇人哭声愈发凄厉，嘴里哭喊着：“我可怜的娃啊，前儿还说那庭前的花好看，说要折了去送人，第二天一大早的就带着花走了，我叫你慢点慢点，你也不听，谁承想啊！竟然是咱们娘儿俩最后一次见了！我的闺女啊——”

说着说着那妇人就再也忍不住了，声音越来越小，惊悚的声调凄厉的喊出最后一句话之后就突然身子一歪，昏厥过去了。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片，把人都吓坏了，妇人的两个孩子抹着泪就哭喊着，一旁站着的人也一股脑儿的全都涌了过去查看情况。

一时间，屋子里哭着的尖叫声，喊人声，惊叹声，讨论声，混着外面的哀乐一起，杂乱不堪。

屋里的叫闹混乱一片，钟予凝被来来往往的人推推搡搡的挤到了角落里。

不知道是不是角落里空气稀薄的原因，钟予凝只觉得喘不上气。好像一口浊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令人窒息，她忍不住的狠狠干咳后又呕了几下，顿时觉得眼泪被迫溢了出来。

眼圈好像有点酸涩，缩在角落的钟予凝转头看了几眼，然后急忙背过身去快速的用衣袖擦眼泪。她举起来的手都是颤抖的，僵硬的。

钟予凝觉得心口堵得慌，胃里一阵翻涌，鼻子眼睛都酸的不得了，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着的全是刚刚听到的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