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灵柔听见那女子答应了自己，便带着珍珠走了出去，来到了上房的门前，伸手轻轻敲了敲门，转头却看见那女子从厨房中走了出来，伸手扶着厨房的门，一脸殷切的希望，看着凤灵柔。

凤灵柔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便听见屋中说道：“是哪个？”凤灵柔答了一声：“过路的客人。”便推门走了进去。

来到了屋中，只觉得一股发霉的气味扑头盖脸的冲了过来。凤灵柔不由得一皱眉头，过了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了房间中的光线。看着那老妇人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针线，似是在做鞋。

凤灵柔含笑招呼了一声：“夫人好巧的手，这样勤劳，也不歇歇吗？”

老妇人见凤灵柔进来，大约是有那一对丁香的功劳，倒是也和颜悦色的，脸上便带上了笑容。只是一对三角眼，笑起来非但没有亲切之感，反而让人觉得阴测测的。

大约是以为凤灵柔不习惯厨房中的烟火气息，便让她在房间中坐。凤灵柔看了一眼那椅子，觉得也还算干净，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何况也真的是跑得有些累了，便也客气了两句坐了下来。

她这里刚坐下了，那老妇人便是唉声叹气的说道：“唉，家门不幸啊。告诉不得姑娘的。可怜我家娶了这么个扫把星回来，克死了儿子，克死了我家老头子，如今就剩下我这孤老婆子了。也不知哪一日，连我也克死了。”

凤灵柔听得微微皱眉，口中却是顺着那老妇人的话说道：“说起来，真是有风水相冲一说的，莫不是风水又或者是八字上不合？”

老妇人本就刻薄儿媳，邻居自然是人人知道的，因此上她若是抱怨起来，甚少有人肯听，今日听见凤灵柔竟是顺着自己说话，不由得抖擞了精神，对着凤灵柔抱怨了起来。

数落了那女子的一堆不是，这才说道：“你说说，这可不是慈心造了祸害了？这小蹄子原是家里过不得了，才点点大的一个黄毛丫头。我花了整整四两白花花的银子买了来！她如今还日日气我，真是良心都让狗吃了。若是没有我，她活得到今日？”

凤灵柔见这老妇人颠倒是非，明明亲眼看见她虐打那女子，却是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心中虽是厌恶之极，但此时脸上却不好显露出来。因此上便微微蹙眉，做出思索的样子，说道：“然则就这样养着她不成？”

老妇人叹息了一声，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对着凤灵柔说道：“姑娘啊，你不知道。我虽是刀子嘴，却是个豆腐心的。这样一个年纪小小的女孩子，我不养着她，又让她如何呢？”一面说着，一面似是被自己的善良所感动了，竟是伸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泪水。

凤灵柔也随着老妇人的话语连连点头称是，口中说道：“这可真是难为了您老人家了。”

她这样句句符合着，那老妇人自然是心情大好，竟是从来不曾遇到过这样知情识趣的人。便对着凤灵柔说道：“可惜那小蹄子不知感恩，日日哭丧着个脸！”

凤灵柔已是听了半晌了，心中也知道眼前这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间老太太了。心中明白了这个人好糊弄，便顺着那老太太的话说道：“如今她年纪小，也还不妨事，只怕过几年，才有您老人家头疼的呢。”

老妇人似的不曾想过过几年的事，连忙对着凤灵柔说道：“姑娘告诉告诉我，过几年可有什么事呢？”

凤灵柔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您且想想看，从来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啊。她这样的年纪，过一两年长开了……”一面说着，一面轻轻摇起头来。

老妇人一愣，脸上顿时浮现出一股煞气来，口中轻喝了一声：“她敢！”瞧着顿时就要冲出去把那女子打一顿出气的模样。

凤灵柔连忙说道：“也未必是她自己就有这样的心思，只不过怕别人起了什么心思罢了。”

老妇人这才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幸亏姑娘告诉我，我竟是不曾想到这一层。如此说来，还不如卖了她，另买一个年纪小些的来使唤才是。”

凤灵柔心中暗想，估计这老妇人这般苛待儿媳，在乡间也是出了名的，就是人家有女儿，只怕也不要卖给她。想想这老妇人刚才殴打那女子时的样子，一时间觉得她孤老终生也挺好的。

当下便点头，说道：“说起这个来，我倒是有一件事想要烦劳您老人家。”

老妇人笑道：“难得与姑娘这样投缘，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了。”她惦记着凤灵柔喝碗水就会送一对纯金的丁香，这若是有什么事要她帮忙，那还不得几两银子的给？

凤灵柔笑了起来，说道：“我身边的丫头走散了，如今正想着买一个。刚才听到您老人家要买人的话，这才想了起来。不如，您顺手也替我买上一个？”一面说着，一面从袖中取出了那五枚早就准备好的珍珠来。

这珍珠本就是进攻的上品，刚才在阳光下还不显。此时在昏暗的屋子中，竟是微微发亮，笼罩着一层宝光。老妇人看得眼也值了，心中想到：乖乖，这样的价钱，也不知这位姑娘是什么样的身份，要买怎么样的丫头了。

第251章 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泪水

凤灵柔见老妇人被这珍珠震慑住了，便轻声笑道：“现在也不是精挑细选的时候，这珠子大约能值得个五六十两，随便买个人就罢了。”

五六十两买个丫头？老妇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中忍不住想到，既然她是不挑的，何不就把自己的媳妇卖给了她去。自己有五六十两，就是再买一个人来服侍，也还剩得下许多来。

只是不知道凤灵柔肯不肯要那媳妇，此时倒有些后悔刚才抱怨媳妇抱怨的太过厉害，把又馋又懒手脚不利索等语说了出口来。双眼看着珍珠，心中暗自懊恼着。

凤灵柔也不着急，手中随意转动着珍珠，任由那宝光在手中流淌着。气定神闲的等着老妇人说话。

半晌，老妇人咽下了一口吐沫，心中想着凤灵柔不过是个小姑娘，还愁糊弄不了她？顿时计上心头，对着凤灵柔说道：“姑娘不知道，这乡下地方，想要买个人不是容易的事。便是快，也要等上一个来月，不知道姑娘可等的？”

凤灵柔故作惊讶，说道：“竟是要这样久？我在家中想买丫头不过是顷刻间的事，夫人莫非是哄我的吧？”凤灵柔听见老妇人的话，便知道她有了心，可是却怕自己主动表现出想要老妇人的媳妇来，她反倒以为奇货可居，那才是麻烦了。

老妇人“哎呦。”了一声，这才说道：“姑娘说的那是城里，这可是乡下，想来姑娘从来不曾在乡下买过丫头吧？”

凤灵柔做出一副不通世故的样子来，轻轻摇了摇头，一脸茫然之色，问道：“那，那我可怎么好？”

老妇人见凤灵柔上当，便笑了笑，说道：“原本这种事，我是再也不肯管的，只不过今日与姑娘实在是投缘。唉……”她叹息了一声，做出为难的样子了，半晌，才一拍大腿抬起头来，对着凤灵柔说道：“不如姑娘先把我那媳妇带去使唤几日如何？”

凤灵柔刚才见老妇人低头思索，只当是这件事不成了，现在听见老妇人这样说，心中才猛然一松，脸上却不露出丝毫来，带着几分不情愿说道：“可是……您老那媳妇……”似是很不满意的样子。

老妇人也知道自己刚才话说的太多了，此时连忙往回圆，对着凤灵柔说道：“姑娘现在不是没人使唤吗？好歹有一个就比没有强不是再说了，我这媳妇虽是干活上还罢了，可人却是老实得很，姑娘使唤着能放心。”

凤灵柔怕再做作下去反而耽误了事，当下便一脸为难的点了点头，对着老妇人说道：“也只得先如此了。”

老妇人喜笑颜开，伸手要去拿凤灵柔手中的珍珠。凤灵柔却是把手中一合拢，说道：“夫人，咱们一码说一码，这东西却是要一手身契一手身价的。”

老妇人站起身来，笑道：“正是！”一面开了门，对着厨房喊了一嗓子：“三娘子，你过来！”一面转身回了里屋，想来是去找身契了。

那名叫三娘子的女子过了没片刻功夫，便急匆匆的跑进了屋中来，口中说着：“娘叫我什么事？”进了屋子，却见外屋只有凤灵柔坐着，含笑对着她点了点头，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难道她竟是真的买下了自己了。

一时间怔怔的立在了当场，眼眶瞬间便一片混红之色。没一会儿功夫，见那老妇人从内室中走了出来，手中拿着薄薄的一张纸，对着凤灵柔笑道：“姑娘瞧瞧。”

凤灵柔接了过来，仔细看了一会儿，见正是眼前这女子的身契，便含笑点了点头，收入了袖子中。将手中的珍珠放在了桌上，老妇人见了那珍珠喜欢的见牙不见眼的，捧在手里看了半晌，才揣着怀中。

这才转过头来，装腔作势的对着三娘说道：“日后你就是这位姑娘的丫头了，还不上来磕头见过？”

三娘木木然走了过来，对着凤灵柔磕头叫了声姑娘，这才站起身来，似是还在梦中一般，看着怔怔的。老妇人脸上带着厌恶之色，嘴角轻轻撇了撇，说道：“烧水做饭去吧！”

三娘身子猛然一颤，似是从梦中惊醒了过来，转头看向了老妇人，那目光竟是如同荒野之中的狼一般，看着怕人。老妇人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口中喝道：“怎么？还使唤不动你了？小心我打……”

她这里一句话还不曾说完，就见三娘狠狠的将一口吐沫吐在了地上，口中喊道：“我如今不是你家人了！你凭什么使唤我？”

老妇人愣了愣，转头看向了凤灵柔。凤灵柔看三娘发飙，却觉得十分有趣，含笑说道：“不错，是这么个道理，她如今不是你家人了，你确实使唤不得她了。”

老妇人见凤灵柔突然转了口风，这才惊觉自己只怕才是上当的那个。想要反悔，可到底舍不得那五颗珠子，只能吃了个哑巴亏。口中冷笑说道：“好，既不是我家人了。那就快请出去了吧！省得站脏了我的地！”

三娘依旧保持这那副气鼓鼓的模样，顿时答应说道：“走就走！这地方我早就一日都不想待了。”说完就转身，转过身去才想起凤灵柔来，又转了过来，几步走到凤灵柔跟前，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拽着就往外走。

凤灵柔心中郁闷，她原本是要找地方躲一躲的，谁知道这么快就被赶出去了。万一出去以后遇到小鱼儿……

心中想着，步子也就挪动的有几分迟疑，耳中听的“刺啦”一声，竟是袖上被拽脱了一个大口子。她这身衣裳衣料华贵，却也娇气，哪里经得住这样拖拽。一旁的老妇人听着心中大乐，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呦，这才买了丫头就破了财，啧啧，倒是我家占便宜，出脱了这扫把星。”

三娘回身想要顶嘴，可目光却是瞬间扫到了凤灵柔的衣袖上，只见已是裂开了长长一道口子。顿时怔住了，她虽是不知道这衣服的价格，可却知道凤灵柔身上每样东西都是价值不菲。

凤灵柔此时只觉得有几分哭笑不得，反正衣服都已是破了，也就无所谓了。当下，便反手拉住了三娘一面向着外面走，一面安慰她说道：“无妨，不过一件衣裳罢了。”

三娘见凤灵柔不在乎，这才放下心来。两个人刚走出院子，凤灵柔心中正想着，还能去哪里暂时躲避一时。却是一时间想不出个好法子来，便向这三娘问道：“你可知道附近有什么客栈吗？”

谁知三娘也不知道，便对着凤灵柔茫然的摇了摇头，她凭借着一时的意气与老妇人争执了几句，现在门外的风一吹，顿时冷静了下来，瞬间竟是有天大地大无可容身之感。

正说着话，却见一个年轻的公子骑着骏马，左右摇摆着头，似是迷路的模样。

凤灵柔只觉得这人怎么看怎么有些眼熟，却是一时想不起来再哪里曾经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