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凤灵柔敢这样说，便是笃定这话她一定不敢告诉殷舷哲知道。因为如此说了出来，很有可能会被殷舷哲认为她性情不够和顺。这种只有坏处，没有丝毫好处的事，贤妃一定是不肯做的。

眼角的余光看到殷舷哲不断点头，凤灵柔便知道自己的判断又对了一次，于是笑着继续说道：“陛下何不派人把她的母亲和姐妹们接了过来，也可以寥慰贤妃的思念之苦。”

她一面说着，一面走到了殷舷哲跟前，见他脸上还有着犹豫之色，便继续加了把火说道：“我听说若是母亲不快活，只怕会影响到腹中的胎儿。陛下，我可是那孩儿的嫡母呢，若是因为贤妃见了贵妃一家团聚，心中又是羡慕又是难过伤了孩儿，我可是不依的！”

殷舷哲这才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至今无子，心中自然是看着子嗣极重的，何况这种事，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凤灵柔要卖个好给贤妃罢了。

如此惠而不费的事，到是大可以做的。于是笑着说道：“朕知道了，还是你想得周全，既然如此的话，那朕就下旨派人接了她的母亲和姐妹进宫来！”

凤灵柔见他答应了，又是一笑，对着殷舷哲说道：“还请陛下悄悄吩咐人。”

殷舷哲闻言一怔，问道：“却为何要悄悄吩咐呢？”

凤灵柔对着他眨了眨眼，脸上露出顽皮的笑意来，口中轻声说道：“一则是怕她心中惦记着，会悬着心。二则嘛……”她抬袖掩口而笑，一双眸子中闪烁着促狭的光芒，对着殷舷哲说道：“难道陛下不想看看贤妃惊喜的样子吗？”

凤灵柔心中十分明白，这件事对于贤妃而言，惊固然是极惊的，可喜却是半点没有，若是让她提前知道了，难道她会用什么方法来应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一无所知……

眼中促狭的光芒闪动着，越发让她明**人的脸庞显得灵动娇媚。这样明媚的女子便是殷舷哲也不多见。此时见她如此笑着，竟是不由自主的剑眉微挑，口中调笑一般的说道：“朕就按照你说的，送给贤妃这样一个的人情。只是你要如何感谢朕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是站起身来，走到了凤灵柔面前。凤灵柔仰头看向他，只觉得心中砰砰乱跳了起来，竟连那促销的笑意都无法继续维持。她侧头过头去，看向了一旁。

当下便凑近了几分，对着凤灵柔说道：“朕晚上去凤藻宫如何？”

凤灵柔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就要点头答应了下来，头也随之而垂的更低了。却在低下眼眸的一瞬间，看到了自己那淡紫色的宫装。

心中猛然一凛，她不能答应！

缓缓抬起头来，脸上的红晕便慢慢褪了开去，眼中只剩下的一片清明。对着殷舷哲浅笑着说道：“今日贤妃才发现有了身孕，只怕坐立难安，陛下无论如何，都应该陪陪她的。”

殷舷哲分明见她动了情，此时却又感觉到她周身的气质为之一变，忍不住微微蹙眉，听到她又一次提起贤妃来。这才凝神看向了凤灵柔。

只见她眉宇间轻愁深锁，眼波流淌中却带着难言的妩媚，那妩媚又非刻意为之，而是微微上挑的眼角似是一动便有万众风情随之飘逸开来。殷舷哲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略带几分粗糙的手指在她脸上轻抚着，口中低声说道：“朕竟是看不透你。”

凤灵柔扬起头来，直视着殷舷哲，轻声说道：“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让陛下来看明白我……”

殷舷哲似是被这句话所震动了，对着凤灵柔缓缓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好，那朕便仔细看明白了……”

凤灵柔含情而笑，目光中却透着迷离，让她觉得她这个人虽就站在面前，可心思却不知什么时候飘荡的极远极远了。

是的，这一世她再也不要眼看着他与麟儿惨死在面前，她所争夺的从来都不是眼前的宠爱，她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总要先能活上一生一世。她的生命不该如此短暂，麟儿的生命不该如此短暂。

为了她自己，为了麟儿，她都要阻止这一切发生。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是她与殷舷哲真正团聚的时候。

“我也想看明白陛下……”凤灵柔轻轻的说道，伸手握住了殷舷哲抚摸自己脸庞的手指，粗大的手指上带着薄薄的茧子，与上一世一般的熟悉，带着他熟悉的触感，带着她熟悉的温度。

可此时，却又是如此陌生。眼前这个她爱了一辈子，跟随了一辈子的人，竟是有这样多的事都瞒着她。他看不懂她，而她又何尝懂过他呢？

若上一世的一切都是伪装，都是欺骗，那这一身明黄色龙袍之下的那个人，又是怎么样的呢？他是否真的爱过自己呢是否如同她记忆中的那样，所爱的只有自己呢？

凤灵柔的目光与殷舷哲交织缠绵，可心中却是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似乎有一个答案就在前方不远处等着她，等着她去揭开。可那答案却是充满了不确定，不确定到了让她深深觉得恐惧的地步。

第175章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一无所知

凤灵柔深深呼吸着，近乎贪婪的捕捉着殷舷哲身上那让她觉得熟悉的气息，龙涎香缓缓围绕再两个人的身旁。凤灵柔只觉得眼眶渐渐湿润。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如此了，看着他，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将他这幅早已在脑海中描绘过千百次，深深烙入心底的面容再一次重温。殷舷哲看得出凤灵柔眼中的情意，却是心中疑问越来越重了。

她分明是愿意与自己亲近的，可她却每一次都在关键时刻又将自己拒之千里。这是欲擒故纵的手段吗？

殷舷哲其实并不排斥这些小手段，比如乔贵嫔，之所以能成为贵嫔，就是因为她几乎收买了她能遇到的每一个宫女太监，终于知道了自己会在哪里出现，再频频与自己偶遇。

他知道的，全都知道。那些寂寞深宫女子在他身上用了多少心思。可他并不反感，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享受这一切的。他是她们的天，他的一言一行都牵动着她们全部的心神。

身为男子，这感觉并不算太坏。有时候他还会与慕雪柳说起这些，只有她会与他分享这样的小秘密。可此时，殷舷哲却又一种冲动，那就是让眼前这个人，真的认识自己。

不是认识他的身份与地位，不是认识一位帝王。而是真正的他，那个几乎没有人知道的人……

殷舷哲惊讶与自己的这个念头，不由得缓缓对着自己摇了摇头。

凤灵柔去在此时收回了思绪，带着流连的目光在殷舷哲脸上逗留着，又慢慢移动了开来。她想要一辈子的时间，那她便不能流连在这一个片段之中。

凤灵柔毅然对着殷舷哲告辞，口中说道：“陛下可要记得我们的约定。”见殷舷哲点了点头，凤灵柔才含笑退了出去。

走出了御书房门外，清冷的空气顿时涌了过来，让凤灵柔情不自禁的抬头向着天上看去，就快要入秋了，这天眼看就要冷起来了……

凤灵柔加快了脚步，向着凤藻宫的方向走去。

殷舷哲也算得上雷厉风行，慕雪柳的母亲刚刚来探望过她，凤灵柔便收到了消息，贤妃的母亲带着她的妹子来到了京城，现在正在礼部演礼，只等着一会儿进宫来见怀有身孕的贤妃了。

因为凤灵柔的一番话，殷舷哲也果然隐瞒了消息，并没有让一个人得知。这还是苏龙探听来的消息，想来贤妃在宫外的手还没有这么长，自然是对此一无所知，还在装模作样的养胎。

凤灵柔此时正坐在影薇的小屋之中，自从她去过了慎刑司，影薇也便住进了那日她曾经来过的小屋之中。算得上被照顾的颇好，身上的伤口也好了七七八八，如今走动也能自如了。

她俯身在凤灵柔耳边正轻声说道：“娘娘，奴婢已经查探明白了，水袖和奴婢一样，也住在耳房之中。不过她的院子和奴婢只隔了一道墙。奴婢探听明白之后，也曾在院门口看见过她一次，只是不知道她是否瞧见了奴婢。”

凤灵柔点头微笑，知道了水袖的所在，那这个局便算完成了。接下来的事，就是请君入瓮了！

从影薇处走了出来，凤灵柔便叫人去了趟延福宫，说是请贤妃到她这里来坐坐，她有些事要交代。

按照正常的礼节，贤妃的母亲和妹妹应该是先到凤藻宫觐见皇后。之后才到贤妃宫中去见自己的女儿。但凤灵柔考虑到贤妃的母亲和妹妹一进了宫，这消息就瞒不住了。

何况她怎么也不好人刚行了礼，就让人家出去，按照规矩怎么也要留下来喝杯茶，说几句闲话的。

这中间便有了时间差，若是贤妃是个机灵的，只怕这段时间就能安排出计划来了。她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何况……母女相见这一出好戏没有她在旁边，可怎么唱得好呢？现在，贤妃应该已经开始伪装起来了。起码凤灵柔就觉得她的小腹和往日看起来有了几分不同。

只是不知道里面是个小枕头呢，还是个小垫子。凤灵柔嘴角轻勾，露出了一抹笑意来。再加上已是有了身孕的水袖……

想来以殷舷哲的聪明，不难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灵柔安排好了一切，便坐在宫中等着贤妃的到来。过了片刻果然见贤妃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扶着宫女走了进来，看到凤灵柔坐在殿中，也不行礼，只是微微一笑，对着凤灵柔说道：“还请娘娘赎罪，我如今不方便，陛下吩咐过……”

她满脸温柔笑意，语音甜腻而绵软，似是整个人都沐浴在了幸福之中。若是凤灵柔不曾活过一世知道她并无身孕，几乎都要信以为真了。

凤灵柔却不立刻揭穿，而是对着她点了点头，笑道：“快坐下吧，我们如今可不讲究那些虚礼数了，还是你的身子要紧，站不得的。”

早有人搬来了椅子放在一旁，又殷切的铺了棉垫在上。贤妃目光瞟了一眼，矜持的坐了下来，口中带着几分娇宠说道：“这几日也是日日坐着，又或者躺着，便是过来娘娘这里一趟，原说好容易可以走几步路了，谁知道她们还非逼着我坐了软轿过来，哪里就这么金贵了……”

看着贤妃这幅骄矜的样子，凤灵柔却只是微笑着听她说完了。心中却是忍不住好笑，竟是想要开口刺她两句，索性也便不忍着，对着贤妃说道：“你不金贵！”

贤妃听凤灵柔竟是如此说，脸上微微变色，看向了凤灵柔。

却见凤灵柔继续缓缓说道：“还有谁金贵啊？”

贤妃被噎得一怔，脸上的骄矜之色片刻就消失的干净。到底是心有鬼胎，勉强笑了一下，这才说道：“娘娘玩笑了。”

凤灵柔却不再理会她，而是对着门外的宫女问道：“人可来了？”

贤妃闻言更有了几分忐忑，难道皇后竟是发现了什么不成？只听见门外的宫女含笑说道：“已在路上了，想来片刻功夫就可以到的。”

贤妃对着凤灵柔问道：“娘娘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吗怎么听起来，似是还请了旁人的样子呢？不知道是哪个姐妹？”

凤灵柔慢悠悠端起了茶盏来，轻轻呷了一口，又慢慢放会了桌上。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贤妃的脸上，见她已是微露出了惊慌之色来，这才柔声笑道：“好教贤妃得知，今日里是有件大喜事呢。”

贤妃一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中忍不住想到，如今影薇也关押在慎刑司中，难道是她竟发现了水袖有身孕的事？否则的话，这宫中还有什么事可与叫大喜事呢？

她这里正想着，却见门口的小宫女跑了进来，口中兴奋的叫嚷着：“来了来了，娘娘，她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