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事都在不经意间慢慢发酵变动，几家欢喜几家愁。

对于罗菲发来的录音，曾念念暂时没兴趣听，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那就是见卓华。

卓华很忙，只有两个小时的空闲，曾念念只是想请教一些事情，所以，她想着应该是够用的。

两个人约在一个餐厅，卓华吃的比较清淡，曾念念也就依着她的口味，一起点了一些简餐来边吃边聊。

之前在培训课时，曾念念就很喜欢听卓华讲课的声音，慢声细语，很是享受。

看卓华吃饭，同样也是种享受，时光似乎都会跟着她而慢下来，人也跟着平静，细细地品味食物的精美。

吃得差不多时，卓华看曾念念没吃多少，笑称，这些是老年餐标，不适合曾念念这样的年轻人。

并非不合胃口，曾念念又不能说因为看着她吃，自己忘了吃，赶紧又多吃了几口饭。

这有点儿孩子气的表现，卓华笑了笑。

餐盘被收走之后，两杯热茶被端了上来，曾念念喝了口热茶，然后将自己的一些疑惑提了出来，首先就是花婆婆的这个照顾问题，并且也说了是蓝菱提醒她可以来请教一下。

提到蓝菱，卓华不禁多说了几句，这蓝菱她认识几年了，非常聪明，无论什么都是一点就透，就是什么都懂一些，但不愿意深入多了解一下，如果她能够专一去深入学学，可能会有更多的收获。

这一点曾念念是有所了解的，什么都懂一些，又不用懂很多，这是蓝菱自己的追求，她比较喜欢这样的状态，跟她的工作也有很大关系，她要接触不同的人，什么都懂的话，就比较容易建立关系，也就更加有机会去帮助有需要的人，如果只专一于一个方面的话，那么她会觉得受限，好像只能去做某一特定方向内容的事情，时间久了会烦。

所以，当卓华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曾念念也是有同样感觉的，别人看你好的，自己喜不喜欢，能不能做到，都有相关性在其中，最终还是需要自己去做出选择。

应该是蓝菱看得比较透彻，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吧？

话题很快转回花婆婆这里，听了曾念念的描述，卓华也认为花婆婆目前应该是接近临终的状态了，不过，因为她本身有失智症存在，所以在这个阶段又会特别一些，所谓特别的地方在于，她没有办法直接表达出自己有什么未完成心愿，或者希望家人帮她做些什么，能够感受到的就是陪伴，这段时间尽可能顺着她的意，不要让她生气。

卓华对于占家人的做法还是非常赞赏的，觉得他们对于尊重花婆婆方面做得非常到位。

这不是一般的家人能够做到的，包括愿意轮流去岛上陪伴她，并且也做好了她可能会在岛上离开的准备，没有做一些无谓的抢救工作，让她可以自然离开，而不是插满管子，那样没有尊严更加痛苦的等待离开的日子。

她也列举了一些国外的例子，有一些叫作宁养服务的，就会将环境布置得如老人家中一样，邀请老人的子女亲属与他共度最后的时光，也会有专业的医护人员，为他减轻病痛，目标是希望他在最后的日子身心都得到最好的呵护。

这些方面，国内其实也做了不少的尝试，一些在服务理念比较先进的养老院已经专门开始了临终关怀类的服务。

这些话，对于曾念念有很大的触动，在占家人很自然去做的事情，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的文章，也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够做到的。她开始回想，当初奶奶离开是从医院走的，那个时候，奶奶应该也会想着要回家吧？回到那个有自己与她一起度过了好些年的家？

不知为何，想着想着，曾念念突然有一种很孤独的感受，奶奶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冰冷的病房，慢慢地等待着离开，会不会就是这样？那是一种画面感很强的感受。

想到这里，曾念念心里的负疚就会更加强烈一些。

察觉到曾念念的神色有些不对，卓华关心地问她还好吗？

轻轻地摇摇头，说她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想到了什么？方便说说吗？我们在说着花婆婆的事情，但实际上也不只是花婆婆的事情。”

这样说着，曾念念听着却很能够理解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在卓华面前，曾念念感觉自己就是很透明，没有什么能够藏得住。

很自然地就说起了自己的奶奶，说起了她最后的时光，说起了自己的遗憾。

比起别离的伤痛，那些遗憾让人更加难以自我原谅。

曾念念静静地说着，卓华也在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冲她轻轻点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说完之后，曾念念突然想起在医院发生的事情，想要问卓华，却又发现，好像不用问了，刚刚的诉说当中，答案已经在其中了。

“卓华老师，刚刚我想起本来想要问您的一个问题，但我想，我已经找到了答案，花婆婆住院时，不知为何我会先她的家人更快提出我可以去陪她，我现在知道了，我心里曾经无数次的假想过，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去陪奶奶，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放下所有去陪她，在医院就让我有了这样的一种感觉，那就像是一次摆在我面前的机会，所以就像是个本能的反应一样，因为已经在心里演练了很多次……”

一口气说完，卓华仍是带着那个暖暖的笑容看着她，看得曾念念有些不好意思，跟着又解释了一下，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般冲动行事了。

“当时你说完这个话，有后悔吗？”

想都没想，曾念念就回答了不会，并且如果再来一次，她应该还会那样做。

而且，当时占家人也没有人责备她，占司南更是非常开心她这样说。

“卓华老师，我没有后悔的感觉，甚至于为我能够这样做，而感到心里很满足，就像是缺了的一样东西填满了的那种满足。”

说出来，曾念念感觉自己更加轻松了，卓华全程没说什么，但曾念念心里却满满都是对她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