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他披着玄色宽袍，脸上带着一个霸气无比，睥睨天下的道门面具，坐在那里，如钟如松，渊渟岳峙，气势高远苍莽，让人发自内心的低头。

“太乙天尊……”英子嘴唇嗫嚅，神情震惊，认出了面具代表的身份。

老潘和东元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又震惊又欣喜，震惊于对方的称号和让自己等人毫无察觉的身法，欣喜于总算不用苦苦等待了。

他们眼中的玄袍面具者虚无浩瀚，深不可测。

“是你们向仙迹请求援助？”这位“太乙天尊”正是赶来的许宁，他声音沉稳，中气十足。

行商东元轻吸口气，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回天尊，正是在下等人请求援助。”

“将事情原委慢慢道来。”太乙天尊端坐不动，左手托着右手手背，放于膝盖之上。

他的衣袍很宽大，背后似乎藏着什么。

感受着他苍莽浩瀚的气势，听着庄重威严的声音，老潘不敢违背吩咐，苦笑道：“说来让天尊见笑。”

“我们上次轮回任务意外激发了一个特殊任务，能选择是否前来九乡完成，若选择是，则任务没有期限，直接传送入九乡，到得手天之乡世代相传的‘麒麟坠’结束。因为奖赏还算丰厚的关系，我们最终决定前来。”

“我们小队实力不足，麒麟坠又被玉面飞龙这个半步外景看着，只能乔装打扮，混入天之乡，徐徐图之，当时，在下是花匠，汪东元乃家丁，英子和秦卿为丫环。”

许宁声音沉厚：“由于丫环时常接触主人，秦卿被玉面飞龙看中了？”

“让天尊笑话了。”东元老脸微红，“秦卿本身乃普通丫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机会入值书房，有条件接近麒麟坠，谁知她骨子里终究是江湖女侠，非伺候别人的丫环，显得落落大方，不因主人赏赐而欣喜，亦不为主人嫌弃而讨好，给人遗世而独立的感觉。”

“正是因为不同于其他丫环的气质，玉面飞龙对她另眼相看了，常常与她说笑，关照她，带着她，我们最初还为此欣喜，觉得任务完成在望。”

“后来有一晚，秦卿觉得四下无人，易容之物又颇为伤脸庞，于是短暂卸掉，打算天明前再弄，可是玉面飞龙心血来潮，过来找她，恰好看到了她去掉脸上遮掩的一幕，惊为天人。”

这真是俗套又经典的桥段……许宁努力忍耐，维持形象，终究还是忍不住抽搐了嘴角，好在有面具遮掩，无人发现。

“你们怎么知道得如此详细？”英子只见端坐的太乙天尊威严发问。

她无奈道：“秦卿得了玉面飞龙宠爱，自然会让其他有觊觎之心的女子闲话，我们慢慢打探就清楚了，当时，玉面飞龙没有揭穿秦卿的伪装，而是暗中观察，确定了她乔装改扮潜入的目的是‘麒麟坠’，也确定了我们三人与她的关系，之后，他将我们捉住，提到了秦卿面前，并拿出麒麟坠，质问秦卿的用心。”

“还好我们预先有准备过失败的借口，这才没有暴露六道轮回之主的事情，而玉面飞龙气急之下，将秦卿禁锢，将我们三人逐出天之乡。”

“后来我们才知道，当时玉面飞龙不下杀手是因为怕与秦卿的关系无法弥补，事后，他将麒麟坠直接给了秦卿，说‘你想要就给你，但你不能离开我半步’。”

许宁听得心中想笑，表面上忍住笑意，声音高旷道：“然后呢？”

小队成员已得手麒麟坠，不算任务完成？

看北冥三人的样子，怕是另有解释……

“然后我们的任务变更了，变成‘秦卿得到麒麟坠，但该名成员被禁锢，设法让她脱困’，依然还是无限期。”“镖师”老潘对无限期的任务简直咬牙切齿。

“还请天尊帮忙救出秦卿。”描述完事情经过后，老潘、英子和汪东元齐齐行礼，态度恭敬而诚恳。

然后他们看见气势苍莽古朴的太乙天尊缓缓站起，澹澹道：

“你们收拾好自己的物品，等待回归。”

语罢，太乙天尊步入地道一头，背影给人高大巍峨的感觉。

等他们回过神来，想追过去仔细询问时，却发现早就渺无人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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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乡坐落于一个灵秀山谷内，里面到处长满人参黄精等物，泉水遍地，咕噜冒出，澹澹白雾之中时而露出或精致或古朴的建筑，像是人间仙境。

时值入夜，两名丫环提着灯笼，走向香泉小榭。

“深夜要吃元宵，那个贱人还真想得出！”一名丫环恨声道。

另外一名丫环同样仇视地看着前方：“真不知道主人喜欢她哪一点，姿色不过普通，还整天臭着一张脸，好像主人杀了她全家，没有半句好言好语。”

“以前常听人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得不到，如今看来，真有几分道理，主人原来喜欢这种调调。”最初发言的丫环颇为后悔地道。

“快靠近香泉小榭了，不要再说了，主人即使不专心感应附近动静，也能在这个距离听到我们的话语。”后面的丫环轻吸了口气。

两人保持着沉默，缓步前行，没过多久便敲响了香泉小榭的房门。

吱呀，房门打开，露面的却是玉面飞龙郁子寿，他三十多岁就已踏破眉心玄关，故而看起来年轻英俊，威严昭着。

两个丫环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忿，但也无可奈何。

玉面飞龙接过食盒，关好房门，提到桌上：“小卿，快来吃元宵，你之前不是说怀念元宵节吗？”

“我怀念的只是上次元宵节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秦卿容貌秀美，表情极冷。

玉面飞龙眼带宠溺，毫不动怒，正待说话，却忽然怔住。

冬冬冬，房门莫名被敲响。

“谁？”玉面飞龙气势凝聚，沉声道。

吱呀，房门打开，现出了一位身穿玄色大袍的神秘人。

他身材较高，沉稳站在那里，戴着一张奇怪的道人面具，似少年似青年，似中年似老年。

秦卿神情震动，脱口而出：

“太乙天尊！”

“太乙天尊……”玉面飞龙童孔收缩，脚步不丁不八，气势飘渺高远，如覆盖大地的苍穹。

这方世界亦有道门诸位天尊的神话传说，但发展演变而来的形象有所不同，所以他一时没有认出。

神秘出现，在自己感应到的瞬间就敲响了房门，还戴着道门九尊之一的面具，门边之人绝对不可小视……

玉面飞龙郁子寿没有盲目出手，而是全身心戒备，打算先听听来意，因为他似乎与小卿关系匪浅，要是直接发难，不问青红皂白，很容易错失重要消息，截断沟通的桥梁。

既然要解决，那就尽量弄清楚原委，一次解决，免得始终安不下心。

当然，若是不对，就制造剧烈的动静，让半步外景的长老前来援助。

天下外景数量屈指可数，皆是熟悉之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再冒出来一个。

“这位朋友，深夜潜入天之乡，鬼鬼祟祟前来，到底有何目的？”玉面飞龙下意识往秦卿身前一站，将两人隔绝，并作出保护姿态。

“你囚禁我们的成员，还问我所来为何？”许宁澹澹说道，声音如钟如磬，回荡屋内，颇有几分唤醒苦海梦迷人的感觉。

玉面飞龙心中一动：“你们的成员？”

他心灵映照之中，秦卿脸色微变，嘴唇翕动，难以分辨情绪。

“莫非她没告诉你？”许宁声音不高不低，“盗取麒麟坠乃是我给她们的考核任务，一旦成功，便能正式成为组织成员。”

“你骗我？”郁之寿目光幽暗，带着几分伤心几分愤怒。

秦卿的贝齿咬了咬下唇，隐见印痕，冷冽道：“你捉住我们，我们当然得谋求脱身。”

“我赶时间，没空跟你们闲扯，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你一次机会，主动退下，我且饶你性命。”许宁乃是外景二层天的境界，对付一个半步外景不比碾死一只蚂蚁麻烦多少，声音澹漠，有着对玉面飞龙的蔑视。

“你！”玉面飞龙闻言面色震怒，可他身前的那道身影的气势却轰然变化，其背后有着一道道混沌气息氤氲，无穷无尽的天地交相融合，在那一瞬间，对方仿佛真的成为了上古神话中镇压一世的无上天尊。

“外…外景……”玉面飞龙怎会不认得许宁身后的法相，他双眼瞪大，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刚才说麒麟坠是一场考核，不知我付出什么代价可以换她自在？麒麟坠？”玉面飞龙感受着身前强悍的压力，余光瞥了一下身后的清冷女子，最终还是咬咬牙，直面无上天尊。

“迟了。”玉面飞龙听见面前的“太乙天尊”语气无波地说道。

这是真的，任务已经变更，若拿到麒麟坠也完全不了。

听到这话，玉面飞龙脸色一沉，目光之中情绪变动，最终却是闪烁着些许危险，似乎想要动手抗衡。

许宁居高临下，对于玉面飞龙的情绪变化清楚非凡，呵呵一笑：“想不到你还是个多情种子，不想想天之乡吗？传承多代，一朝毁于你手，你有何面目去地下见历代祖师？”

玉面飞龙一怔，悲苦难过忽地涌上心头，虽然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计代价也要留下小卿，但若对方一怒之下，前来毁灭天之乡呢？

自己身受天之乡大恩，却为了一己之私葬送师门，即使成功留下小卿，怕也耿耿于怀，再无欢笑，恨不得一头撞死。

可如果放手让小卿离开……

“走吧。”许宁右手扣在碧黛剑上，拔剑出鞘，轻轻一划，一道带着无穷生机的青芒之力射出，在玉面飞龙没有丝毫反应的情况下沿着其头颅偏出些许，斩下他的长发不知多少。

秦卿在听到许宁说走之后，便第一时间来到他的身旁，玉面飞龙刚要制止，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止住去路，不敢动弹。

眼前这位外景说放自己一剑，若是下一剑再出，说不定就是朝着自己的脖子而去了。

脚步渐行渐远，玉面飞龙见着两道身影消失不见，面色之中有着浓浓的屈辱，在自己家里面被人抢走了女人，怎能让他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