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笑容僵住了。

他似乎是没想到张白会对自己说出这种听起来很绝情的话，然后用一种有些尴尬的表情重复着张白的话“……也许是我听错了，不过我还是想要稍微确认一下。父亲，你说……你是想要得到我的神格对吗？为什么？”

张白的表情好像是李白刚刚问出来的问题简直蠢得不能再蠢了“什么为什么？我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啊。倒不如说，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神格和身体所背负的属性彻底摆脱世界法则才会将你们创造出拥有着独立意识的神器。啊，虽然一开始创造你的时候的确是最用心的啊，连自己的骨头都用上了，可是说到底就好像是宠物——嗯，倒不如说是可回收利用型能源？总之如果你们以为我一开始的目的只是造出来几个孩子来陪陪孤独寂寞的我那就大错特错了。说到底人类的作品中不是总会有一种情节吗？就是人类本来是为了不好的目的培养着谁的结果日久生情反而对对方下不了手于是就被反杀了……我可不会蠢到那种地步哦？啊这么说的好像我是个坏人一样，我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自己嘛这种事你们不是早就该知道了吗？”

他们当然早就知道了，所以他们一开始就做好了觉悟。可是看起来李白似乎也许是因为张白的特殊对待稍微有些得意忘形了，以为自己对于张白来说应该是有些特殊的存在了才对。

可惜的是张白一向公平公正，对自己人更是一视同仁。

“父亲啊，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才会想要将其他人的属性和神格要回来的啊？”李白捂住自己的脸庞，发出惨淡的笑声来“不是！不是为了这个！我没有那么伟大！虽然我可以为您付出我的生命乃至自己的一切但是我从一开始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行动的！我为了让您，那个曾经的您回到这里所以我才这么做的！对啊，所以说如果从一开始我的神格就失去了的话那不就得不偿失了吗？也就是说我也会就此消失的吧？消失了的我根本就没办法再看到您曾经的身姿了吧？最重要的是，在吸收了我以后您只会变成另外一副模样，而不是那种完整但是有缺陷的，对，也就是失去了我的您，我想见到的是那样的您啊！”

“是这样啊。”张白处变不惊地点点头，然后吐出有些冷酷无情的话语“但是你的心愿与我无关吧？我没必要强迫自己再陪你完成这种曾经小孩子的家家酒是不是？非要说属性的话你的属性对于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构成，这和你的人格核心也是切切相关。所以从一开始我的首要目标就是你啊，毕竟要说重要性的话你是最为重要的那部分嘛。”

李白握住手中的骨笛，表情有些失神。

“父亲，我并不畏惧死亡。”

他过了许久后这么轻轻地道出来一句，而张白的表情毫不意外“我知道。毕竟你们是神器，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生物的你们自然没有畏惧死亡的情绪与意识。”

“但是，我对于这个世界还有留恋。”李白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张白的话轻易就撬开了他的心房，让真正那个从张白离开他开始就从来没有成长过的家伙，那个有些三无但是打心里爱戴着张白，尊敬着张白的小男孩显露了出来“我还有留恋！所以我现在还不能让自己消失！我想象过和您，和当初的那个您待在一起好好地再让您教导我，陪身边谁都不在的我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如果我的心愿能够得以完成的话，您让我什么时候消失我都没有怨言！但是，现在还……”

“不用说这种话，我知道你的心愿是什么。”张白有些冷淡地开口道“因为你的人格是我神格中核心的部分，就连你自己的属性也是真我，你以为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愿望而其他神器没有？你以为你为什么会有留恋而其他神器没有？那是因为这种心情是我的东西！想要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等到你们都回来以后，我能够看到的就不止是世界了。除了这个曾经想要好好地牢牢地把我绑在它身边的世界，我还可以去看很多很多地方。你对我过分至极的热切和爱戴也是如此，因为我的神格在你的身体里吸引着我的本体。”

李白显然没想到自己的话语会得到这种回答，于是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自己以为自己是特别的，结果自己并不是。不仅如此自己甚至连那让自己引以为傲的意识都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剔除这些因素的话，他还有什么是不同于其他神器的吗？

他可能连其他神器都不如了。

于是思考着这些东西的他，第一次明白了何为恐惧，何为空洞。

拒绝去思考吧，因为思考之后得到的结果绝对不可能是他自己想要的。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的话——

“哪怕是，自欺欺人也罢。”李白突然笑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站直，看着因为自己的转变展现出来意外神色的父亲，眼里荡漾开的笑意显得不同以往，那是一种解放了某种束缚的态度“但是，我依然觉得这是我自己的意识。所以父亲，这个我不可能还你，至少现在不可能。以往我都是考虑着您行动的，但是现在，我想要纯粹为了我自己好好去做某一件事。”

“哦？”张白意外地挑挑眉，很显然他没有预料到李白居然会说出这种话“第一次有人会对我说想要按照自己的意识行事呢……我能问一下你是想干什么吗？”

“很简单。”李白将骨笛放到自己的嘴边“我打算违抗你的意识，好好活到所有人以后完成我自己的心愿——没错，尽管你那么说了，我还是觉得那是我的心愿。至于完成之后，那就随你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