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空气忽然的安静……

随着陆惜之最后这句话落音，整间办公室顿时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靳斯辰和叶初七本来打算要离开的，刚才就是察觉到气氛不对，所以迟疑了一下子，这会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项超仿佛被人泼了一桶冷水，整个人湿漉漉的狼狈着。

就连项小宝都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一会儿望望这个，一会儿望望那个。

现场就这么僵持着……

就连叶初七都听懂了陆惜之的话中之意，项超又怎么会不明白。

他们曾经的那段露水情缘，不过只是项超对陆惜之的一场戏弄，结果种下的恶果，却全都由陆惜之一个人背负。

项超不仅将陆惜之忘得一干二净，甚至一直到项禹杰回来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的存在。

作为一个单亲妈妈，抚养一个孩子长大成人有多困难？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谁也没有发言权。

从十七岁到三十六岁，陆惜之将自己最好的年华都用在了孩子身上，不管她将项禹杰教养得像什么样子，这也是她一个人的功和过。

从头到尾，项超都没有参与过。

她认为，现在将孙女丢给他照顾，很公平啊！

为了孩子，她消耗了青春，耽搁了终身大事，但她好歹将项禹杰养大了，除了自己之外，她谁也没有对不起。

项超原本还底气满满，瞬间就蔫了。

像是隐隐懂得，从相遇到现在，陆惜之一直都是冷冷淡淡，从来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的原因了。

她是真的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的牵扯……

原本以为各自心里有数，好歹看在孩子的面上，不必撕破脸皮。

然而，项超却想方设法死缠烂打。

既然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趁着今天这个机会不如彻底把话给说开了，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陆惜之接着说了下去。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你很无辜？是不是觉得无论儿子还是孙女都在你的意料之外，你从来没想过要，都是我强加给你的？”

“我……”

项超的嘴唇动了动，以及不负刚才的意气风发，整个人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蔫蔫的。

意外之外，那是肯定的。

可是……

对于这两个被强加到他生命中来的人，他似乎也没有觉得很为难，尤其是小宝，他每天亲眼见证她的一点点变化，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没有办法用言语来形容这种奇妙，但绝不是反感。

他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感觉，陆惜之又接着道：“我本来也没打算接受这个意外，当年我退了学，发现怀孕后也是第一时间想要打掉孩子，可惜不幸的是我当时贫血得厉害，医生建议我先把身体调理好，否则在那种情况下贸然堕胎的话，极有可能我也活不成了……”

项超一怔！

他的眸光轻轻的颤抖了一下，难以置信的望着她。

此时的陆惜之，平静得连眼底都没有丝毫的波澜，她用最平缓的语气，仿佛叙述着一件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然而，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千斤巨石，沉甸甸的压在项超的心里头。

他有想过她这些年肯定不好过，但是没想到事实却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而她当年要面临的灾难，罪魁祸首都是他！

他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只是在想……

若是将来的某一天，等小宝长大了之后，遇见了某个男人。

若是那个男人敢把他对陆惜之做的那些事儿复制到小宝身上，他一定会将那个男人给碎尸万段。

如此一想，他也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渣。

陆惜之接着又道：“可是我想活！就算我自己眼光不好遇人不淑，但也不至于罪大恶极到要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我也怕死……所以就这么一直拖着，孩子慢慢大了，我才不得不将他生下来，否则……项超，我绝不会生你的孩子！”

也许，这真的就是陆惜之在二十年前最真实的想法。

可她在今天说出来，也就相当于给项超判了死刑。

她对他，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彻底死心了。

别说今天他说一句要追她，就算他跪下来求她，她也不会给他机会。

反而是陆惜之，她倒像是一副已经释怀的态度，冷笑道：“所以，孩子真的不是我想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强加给你的，而是命运强加给我们的，我们自己犯了错，就必须得承担后果……禹杰我已经养大了，可是我还有我的人生，还有我想过的生活，接下来的责任该你来承担，你没资格拒绝，也没资格怪我……”

至此，陆惜之的态度已经明明白白。

如今，她的苦难都过去了。

她现在有高贵的身份，有高薪的工作，还有年轻帅气的未婚夫，她想要撇开过去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

所以，哪怕项超想方设法将小宝送到她眼皮子底下，她也不愿意亲近。

她已经不再年轻，她的人生再也经不起耽搁了。

说完，她就别开了脸，就差再次下达逐客令了。

项超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仿佛被扒光了衣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围观，他所有的不堪都无处隐藏。

“我……”他藏不住自己的难堪，吞吞吐吐的道：“我……不是想要拒绝抚养小宝，也没有怪你，我只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惜之冷哼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在京都，项超大大小小也算是个人物，向来潇洒肆意惯了，无论到哪儿都是奉承巴结他的人居多。

他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感觉无处遁形。

他是什么意思？

刚刚还想说要追她，现在怎么也没脸说出口了。

暂且不论被她拒绝之后会有多难看，单是说出口都需要勇气。

若说资格，全天下的男人都有资格追她，就他没有！

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有一个念头在心里酝酿了许久，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他望着她，一字一句的斟酌着，缓缓的开了口，问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当时你……为什么没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