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星漓回去是因为想多了解霁泽大帝姬的事，甚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偌大的一个镜花水月，全靠他一人打理，确实挺忙的。”

锦月不免有些担忧。

“从前星漓做妖界太子的时候，便不太喜欢打理妖界事务，全都交给了重白。现下做了镜花水月的尊主，也不知能不能应付得来？”

“你这是关心则乱，星漓接任镜花水月尊主之位已有两百多年，怎会应付不过来？再不济，还有四大殿主。”楼御辰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话。

“说的也是。”锦月撩了帘子走出来，也在桌边坐下，接过楼御辰递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又抬起眼看着楼御辰，随口问：“你何时走？”

楼御辰面色一僵，反问：“你希望我走？”

锦月下意识地摇头，道：“你虽只是闲散王爷，不必管朝中之事，却也没有自己要做的事么？”

“自然是有的。”楼御辰敛眸一笑，“我的事，便是待在你身边，保护你。”

“你若不自在，我可变作小橙子的样子，你只当不知道是我便好。”

锦月眉心狠狠一跳。

她是得多大的心，才能当作不知道小橙子是楼御辰变的？

“不必了，你要待便待。只是，若我没有生命危险，不要插手我的事。”

楼御辰诧异地挑眉，很快便应道：“我答应你。”

他还以为她会赶他走。

锦月自然也看见了楼御辰诧异的神色，放下茶杯，抿了抿唇。

她现在记起了许多有关楼御辰的事情，心中多少是有些触动的。

更何况，以楼御辰的性子，即便她赶他走，他也必定会想尽办法，再次回到他身边的。

既如此，不如一开始便与他做好约定。

之后的日子，锦月每天白日里修炼，晚上出屋子杀怨魂历练。

楼御辰从不干涉她，每次都远远地看着，待她历练结束，才会上前，递给她一碟桃花酥。

偶尔，莲九与桃枝也会来看他们，带来一些妖精之国的特产。

至于花烬，却是再也没有遇到过，她所说的锦月会杀了莲九一事，也慢慢被锦月淡忘。

两月后的一天，锦月如往常一般出了小木屋，一脚踏入暗沉沉的夜色里。

惊鸿被她紧握在手中，剑光冷冽，是黑暗里唯一耀眼的色彩。

方一踏入，锦月便觉察到今日的落英林与往日有所不同。

四周很静，没有熟悉的呜咽声，只能听见簌簌的风声。

往常她一出现，必定会有许多怨魂一拥而上，今日，却是一个也没有见。

夜色冷寂，沉沉的黑暗里，忽地亮起两团幽火。

暗红色的火光里，花烬慢慢走出来，走动间，衣摆上绣着的花木纷纷而落。

“花烬。”锦月唤了她一声，“你今日来，是找我有事么？”

以往她在落英林中击杀怨魂，花烬从不会出现，今日突然现身，想是有事。

花烬没有答，只不紧不慢地朝锦月走近。

锦月皱了皱眉。

今日的花烬，很不对劲。

她暗暗结印，一抹浅淡流光自惊鸿剑身上悄然划过。

流光消逝的刹那，脚下土地振动，荆棘破土而出，向锦月袭来。

锦月挥剑斩断荆棘，往旁边一跃，冷声道：“花烬，你这是何意？”

又是无数荆棘袭来。

锦月一面在荆棘间隙中穿梭，一面斩断荆棘，落于树梢上。

借着幽暗的火光，她才发现，花烬今日穿的是一袭红衣。

来不及多想，数根粗壮藤条便冲天而起，直直地朝她袭来。

锦月飞快结印，一剑斩出，无数巨剑虚影朝藤条直冲而去。

花烬缓缓勾唇，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锦月心中一凛，飞快在身上施加了一道保护结界。

无数枯黄落花从天而降，花瓣上升起袅袅黑烟，迅速变为一个个的黑影。

花烬一声令下，黑影便全都朝锦月袭去。

不远处，楼御辰看着这边的状况，眯了眯眼，衣袖里的手已不自觉紧握成拳。

但他终是没有过去。

夜色朦胧，他看着在黑影中穿梭的锦月，想起昔日的霁泽大帝姬。

也是这般，一人一剑，杀伐果决。

他虽担忧，却也知道，只有经历生死，才能尽快成长。

他不可能时时守着锦月。

若是日后计划生变……他成为那颗最重要的棋子，便再也护不了她了。

锦月一面击杀黑影，一面找机会朝花烬靠近。

她将离得最近的一个黑影杀死，足尖一点，跃上半空，惊鸿剑身上燃起烈烈火焰，以雷霆万钧之势朝花烬斩去。

花烬不避不闪，硬生生接了一剑，火焰顺着她的手，瞬间爬满了整个身子。

淡金色烈火中，花烬低低道：“涅盘之火……原来，是这样。”

她朝锦月看了一眼，朗声道：“对不住，有人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锦月心中一惊。

下一瞬，花烬胸前浮现出一朵黑色莲花，而她自己，则慢慢变为一朵枯黄的牡丹。

她曾拿了作为谢礼给锦月的缠花牡丹发簪，“啪”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楼御辰神色一变，飞身而起，想要去拉锦月。

然，他还是迟了一步。

四周的花木在瞬间凋零，发出腐烂的气息，落叶纷纷，地面裂开无数道口子，逐渐扩大。

强大的吸力，将锦月牢牢地往裂纹里拉去。

楼御辰没抓住锦月，当即便撤了灵力，随着花叶一齐被卷进裂缝里。

一阵天旋地转。

锦月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趴在楼御辰背上。

四周皆是枯败的花叶，楼御辰背着她，一步一步朝前走。

胸前有些滚烫，鼻尖隐隐有血腥味传来。

锦月伸手一模，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手的血。

情急之中，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往楼御辰胸前摸去，也摸到了温热的鲜血。

应是未来得及处理伤口，又背着她走路，血才会一直流。

“楼御辰，你受伤了，放我下来！”

楼御辰微微一顿，仍是背着她往前走。

“无妨，小伤而已。”

锦月咬了咬牙，伸手去掰楼御辰的手，她使了大力气，很轻松便将手掰开，从楼御辰背上跳了下去。

今日楼御辰穿的是白衣，此刻，却几乎全被血迹染尽。

他的面色也极其苍白，嘴唇被咬出了血，手臂上，横卧着一条极长的伤口，很是狰狞。

他方才，正是用这双受了伤的手，紧紧地背着她，以防她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