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只是抬起头，毫不在意地说:“师尊同我过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人，想和他做朋友，便不会在意他的身份如何，更不会在意他在别人眼中是何种模样。”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吃完了手里最后一块桃花酥，认真地看着他。

“殿下，在我眼里，你是很好的人。”

满树桃花纷然而落，那少女望着他，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暖的笑意。

像一个小太阳。

他浑身一震。

这是他第一次从除师尊以外的人口中，听到夸奖的话。

但他还是面无表情地说:“我们不过第一次见面，你如何知道我是很好的人?”

她歪着小脑袋认真地想了想，理所当然地答:“因为殿下长得很好看！而且殿下还收了我的礼物，吃了我的桃花酥，是我的朋友。”

看着她满脸认真的神色，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转身快步走开了，没让她看到自己微红的耳垂。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她的叫喊声：“殿下，等等我。”

生辰宴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前来祝贺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去。

他站在空荡荡的大殿里，看着苍冷的月光，莫名地，想起她送的那个小盒子。

盒子一直被他放在芥子空间里，他将盒子拿出来，静静看了一瞬，轻轻打开了。

月光与灯火一齐流淌，盒子里的物件，也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他眼前。

是一个小木偶。

刻得很粗糙，勉强能看出是一只猫的模样，一看便是生手，但木偶的线条极为分明，看得出来雕刻之人的用心。

他将木偶拿在手里，想象着她手拿刻刀，笨拙雕刻的样子，忽地轻笑出声。

盒子底部还有一张小卡片，其上歪歪扭地写着:

“祝星漓殿下生辰快乐，一生平安喜乐。”

右下角，还画了一张笑脸。

在自己一千六百岁的生辰宴，他终于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微笑。

……

屋外传来两个人的说笑声。

楼御辰神色莫测地看了星漓一眼，变回了小橙子的模样，重新趴回了床上。

星漓一时未反应过来，怔了一瞬，竟也变作小狐狸的样子，跃上了桌子。

楼御辰冷冷地看着他。

星漓不甘示弱地回看。

锦月推开门时，看到的便是一猫一狐虎视眈眈地看着彼此，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桌上。若不是中间隔了些许距离，只怕是要打起来。

见到她，竟都换上了一副乖巧的样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锦月看着那只熟悉的狐狸，眯了眯眼睛。

桃枝已经担心地扑了上去，却不敢靠太近，只眼泪汪汪地盯着星漓。

“狐狸哥哥，你怎么又变成小狐狸了？”

一看到桃枝，星漓只觉得头疼。

当下便甩了甩尾巴，扭过头，不理她。

桃枝彻底哭了出来。

“呜呜呜，狐狸哥哥，你为什么不理我……”

星漓：“……”

他还未来得及给桃枝传音让她帮忙保守秘密，便感受到一道审视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锦月一顺不顺地看着星漓，问桃枝：“你狐狸哥哥经常变成这个样子吗？”

丝毫不知自己马甲已掉的星漓：好像有哪里不对？

桃枝点点头，哽咽道：“每三个月，狐狸哥哥都会变成这个样子。而且，他还会妖力全失，连我都打不过。”

星漓眼睁睁地看着桃枝将自己卖了个干净，内心很复杂。

锦月又问：“那他能说话吗？”

桃枝：“可以说话的，但是今天好像更严重了，狐狸哥哥都没有说话。”

说着，眼泪流得更凶了。

正拼命给桃枝使眼色的星漓：“……”

锦月似笑非笑地看了星漓一眼，没有拆穿他，满脸认真地拍了拍桃枝的肩。

“放心吧，你狐狸哥哥会好起来的。”

桃枝点了点头，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星漓，生怕她的狐狸哥哥有个好歹。

锦月则走到床边，撸了两下猫，又对桃枝道：“这附近有什么可以吃的么？”

“有的，我带姐姐去，我从前和狐狸哥哥住在这里，很熟悉这片地方。”

星漓：谁和你住在一起？

两人一拍即合，兴冲冲地出去找吃的。

门一关上，屋内的气氛便霎时变了。

某橙子舔了舔爪子，笑道：“尊上放着好好的人不做，怎的来做狐狸了？”

星漓也弯眼一笑：“现学现卖罢了。”

“尊上方才说的故事很感人，但是，”冷冷的目光落在星漓身上，“你真的以为，我对锦月的事情，一无所知么？”

他养伤的那段时间，每日做的事，便是通过水镜，看一看锦月每日在做什么。

他像一个局外人，看她看过的山，种过的花，遇见的人。看她的欢笑，看她的悲伤，看她从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长成娉婷动人的少女。

直至，她像一朵落花般，坠入归尘渊。

他陪她经历了一生，却从未在那生命里出现过。

无人知他心中煎熬。

楼御辰垂了垂眼，跳上窗杦，看着繁茂枝叶间斑驳的日光。

“星漓，我等了她很久，即便再如何艰难，我也不会放手。”

星漓一笑。

“我亦然。”

照着桃枝的指引，锦月抓了两条鱼，还摘了些野果，洗净了，才一并带回来。

木屋里没有厨具，两人只得就地生了火，用树枝将鱼串起来烤着吃。

待锦月烤好了鱼进屋时，便看见原本相安无事的一猫一狐，扭打做了一团。

她的眼皮跳了跳。

一想到那只狐狸是星漓，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忽然破碎。

曾几何时，这位妖界的太子殿下，矜贵非常，风华绝代。

而今，锦月看了看毫无形象咬着猫尾巴的小狐狸，嘴角抽搐。

她蹲下身，柔声劝道：“别打了。”

两只打得正欢，从她身前滚到了桌角，掉了一地的毛。

她又好脾气地再劝了一遍：“别打了。”

又从桌角滚到了窗边。

小狐狸死死地咬着猫耳朵，猫则紧紧地咬着狐狸尾巴，两只四爪并用，都很默契地用脚蹬着脸。

锦月觉得很是不能直视。

桃枝愣愣地站在门边，眼睛睁得大大的，嘴也微微张着。

“他们……”

锦月笑了笑，语气温和地威胁：“再打，滚出去！”

下一瞬，扭在一起的两只迅速分开，并且极有默契地将头各自偏向了一边。

锦月“噗嗤”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