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去找你，但发生了变故。”锦月皱起眉，“具体是什么事我暂且想不起，只记得紧接着便是山河之战，然后我身陨。”

烬夜慢慢在弦翊手中化为流光消散，弦翊定定看了锦月一会，周身光芒亮起，消失在原地。

锦月眸光微敛。

恨了这么多年，忽然发现自己所知道的并非事实，换作她，也会觉得难以接受。

乌夜飞到锦月肩膀上站着，语气难得沉重：“我一直相信大帝姬不会丢下主人不管的，可是您死后，主人多半觉得自己的信念塌了，便开始恨您。若不是心中有恨，主人无法坚持到现在。”

“我知道。乌夜，你能感应到弦翊的气息，他在何处？我们去找他。”

——

弦翊迎风立在悬崖上，望着即便在阳光照耀下也只看得到朦胧雾气的深渊，神色莫测。

小时候的自己气鼓鼓地指责他：“弦翊，你怎么可以将霁泽大帝姬丢下悬崖，她可是我最崇敬的人！”

少年时的自己也满眼失望地看着他，“弦翊，你为何不相信大帝姬，你明知她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弦翊摇摇头，将心中的幻象都驱散。

神族大帝姬霁泽，世人只知她做事随心所欲，不计后果。而弦翊认识的她，是天之骄子，一剑可斩千军万马。

自他第一眼在荆棘路上看到霁泽，便暗自发誓有朝一日要成为像她一样厉害的人。

可世事无常，最终，他满心黑暗，离那个光芒万丈的人越来越远。

——

在弦翊很小的时候，精灵族发生动乱，小人当道，王族凋零。

作为王族唯一的顺位继承人，弦翊被丢进了荆棘路。

那时的他法力低微，在满是凶兽的荆棘路上，根本存活不下去。

靠着身上的法宝与各种丹药，弦翊勉强在荆棘路里生存了两天。

他是精灵族尊贵的太子，自小便娇生惯养，从未受过这样苦楚。

有时他也会想，若是就这样被凶兽吃了，不失为一种解脱。

在第三日的时候，他照例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地面忽然震动起来，凶兽的吼叫声差点震聋了他的耳朵。

弦翊小心翼翼地伸出头往外看，还未等他看清，浓重的阴影便笼罩了他。

一头巨大如小山般的凶兽，正用赤红的双眼看着他，朝他露出锋利的獠牙。

弦翊吓得跌坐在地上，眼看着凶兽要将他吞入腹中，忽然反应过来，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煽动翅膀往前飞。

然后，他便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他来不及看她，拉起她便要往前飞，“有凶兽，快跑。”

那人纹丝未动，随手在他身上施了一道结界，又拍了拍他的肩。

“别怕。”

她的声音很柔和，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弦翊莫名平静下来，心中忽然就不害怕了。

他也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样子。

是一名少女，穿着一身月白镶金边的服饰，满头墨发随意用一根金色丝带扎起来。

弦翊认出这是神族上神才能穿的服饰。

她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竟已是上神了么？

少女轻巧踏上半空，对着疾驰而来的凶兽挥剑一斩。

弦翊只看得到一道耀眼的雪光闪过，紧接着，地面轰然一响，凶兽小山般的身体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如山岳般巨大的凶兽，在那个娇小的少女面前，竟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弦翊呆呆地看着她。

少女飘然落地，看着弦翊愣怔的样子笑了笑，拿出一块桃花酥递给他。

“可是被吓到了？这个给你吃。”

弦翊没有接。

他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问她：“你也是来杀我的么？”

连日来的慌张逃命与滴水未沾，让弦翊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沙哑破碎。

“我是来救你的。”少女冲他一笑，拿出一个杯子倒了些水给他。

见弦翊仍是不肯喝，她道：“我若想杀你，甚至不需要拔剑，又何须在水里下毒？”

弦翊终于接过水，慢慢地喝了。

等到一杯水全喝完，他的灵力已恢复了一些，甚至连身上的伤都好了许多。

少女又将他的杯子倒满，“这可是镜池之水，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楼御辰那里拿来的。”

话虽这么说，她的眼里却没有半分可惜之色。

弦翊抿了抿唇，道了一声谢，又问她：“你为何要救我？”

“自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啦。”少女理所当然地回答。

她又将桃花酥递给弦翊，见弦翊吃了，才笑眯眯地说：“是不是很好吃？”

弦翊点了点头。

“还不知恩人名讳。”

其实他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能一剑斩凶兽，又能随意拿出镜池之水给他喝，整个神族，只有一人。

少女凑过来，在弦翊白嫩的脸上捏了一把，“你猜？”

弦翊默默往后退了好几步。

早便听说神族大帝姬十分喜爱调戏各族公子......弦翊忽然十分担心自己的清白。

少女瞧见弦翊的表情，许是猜到他心中所想，眼角都笑出了泪。

笑了一会，她才对弦翊招了招手，“你过来。我虽喜好美人，却也不会对一个孩子出手。况且，我已有心仪之人。”

弦翊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慢腾腾地挪了过去。

少女一把拉过弦翊，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精灵族的事我听说了些，想报仇么？”

弦翊愣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他才问：“大帝姬想从精灵族得到什么报酬？”

自小族里便教他为王之道，他知道没有足够的利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帮自己。

“报酬？”霁泽撑着下巴想了一会，笑嘻嘻地将手一摊，“等我想到再说吧。”

后来，霁泽带着弦翊出了荆棘路。

也是在那个时候，弦翊才知道，有些人生来便是天之骄子，无论外界如何评价，他们的实力都始终摆在那里，做不得假。

他忽然觉得，霁泽大帝姬能够横行整个幻灵域，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天衡帝君护着她。她本身，便有极其强横的实力。

出了荆棘路，弦翊问霁泽有何计策可以帮他报仇。

谁料那个少女粲然一笑，认真地告诉他，“没有计策。”

弦翊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一言难尽。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霁泽将自己带在身边，一路杀进了精灵城。

当坐在本该属于他的王座上时，弦翊的心情仍是有些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