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豹，这是你的半份儿！”有女同事把一包东西往他这儿一堆。“这是什么呀？”李海豹抱着那报纸包的玩意，“还挺重。”女同事带搭不理的告诉他：“今年三八妇女节的时候，公司本来该给我们发礼品，但是一个大项目忽然出了问题，事情就耽误了，到现在才发，女员工一人一份，男员工一人半份，你的拿好了。”李海豹拿起包裹拆开，不过是洗发水什么的。

“妇女节的礼品到秋天才发，这柚木雕放一个夏天，现在拿出来连本还带利，木雕潮了都能长出蘑菇来了，不愧是做生意的。”李海豹扯开报纸，把木雕放在桌角。他拿着报纸正要扔，听见同事对话：“写作比写作业还痛苦，上班比上班房还难受，对客户比对收租户还要赔笑脸，见老板比见老师还可怕。”几个同事唉声叹气，李海豹感叹一声，忽然一眼扫到了报纸招聘栏的边角：冽风科技招聘游戏开发人员，条件如下……。“冽风科技，好熟悉的名字！”

“李海豹，还愣着呢，你的工作完成了啊？”同事问，李海豹心不在焉：“没呢，真想对主管说，这文件被我拖延一个月了，都拖出深厚感情来了，每天都得看见它，能不能不交了？”同事干笑一声，摇头离开。李海豹继续看那报纸，仔仔细细阅读每一行。

李海豹和张梦妮坐在远帆的车里，李海豹的兴奋之情无以言表：“真的，我很喜欢那家公司！我在手机上最喜欢玩的应用游戏，还有那个，就是把文字资料和图片自动制作成PPT的应用，都是他们出的！我了解那家公司，都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有活力，我非常想去！”

“现代网络是应用为王，也很对你的专业，但是你要知道，成功的、风光的应用制作组，毕竟是少数。李海豹，生活像是彩票一样，揭开的那一瞬间我们都被成功者吸引，但真正垫底的是无数倒霉的人。”张梦妮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很仔细的看着字数并不多的招聘广告。

李海豹拿着平板电脑，陆文君的头像还是暗着的。李海豹不满：“她要是哪里看不上我就直说，不要老是用黑着的头像对着我，跟遗像似的。”张梦妮假装不在意：“她上班呢吧？她不理你还不是因为你工作不稳定，她是那种居家型的女人，求就求个安稳，你要为了她就别换工作。”

“我一定要试一试，我在官僚的效率差的公司待够了，和那些只知道市场市场的同事相处够了，我要去追求理想！什么叫市场，在我脑子里就是上网只会骂人，打游戏只懂得血腥暴力，对着女明星照片浮想联翩的失败者，我绝不讨好他们！”李海豹握了下拳，“加油！”

前座的浩淼回头说：“不会吧李海豹，又换工作，你都走了多少弯路了？”远帆倒显现出他成熟的一面：“没事啊，走弯路是件幸福的事，路弯了证明你又走回了原来正确的道路，而不走弯路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越错越远了。李海豹，想辞职就辞吧。”

“我去做的，那可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工作，今天至少也能看五十个美女吧？”李海豹抬着大拇指夸夸其谈。他所在的公司为了参加一次游戏展会，借招聘SHOWGIRL的机会，在各大专院校进行宣传，这本来是非常惹人羡艳的工作，但李海豹的同事居然一个个都不想去，机会就落到了李海豹头上。“而且这次是足球游戏的项目，一招拉拉队就要招个二三十人，从此我身边就是美女环绕。”李海豹似乎已经云里雾里，林锐有些不屑的反应也被他当做是嫉妒。

吴窈窕收拾着上班的东西：“你十点才走，我们等不了，林锐，我们先走吧。对了，我还真有个男同事对你们那游戏感兴趣，说这款游戏里是不是引入了‘忠诚度’的概念，喊我问问你。”李海豹点头，林锐敲边鼓：“就是，你看人对一支球队忠诚一辈子，不像某人，毕业没半年换了N份工作。”李海豹想骂回去，还是张梦妮解了围：“忠诚也是建立在能力的基础上的有能力叫忠诚，没能力那叫死乞白赖。”李海豹才要说“对”，半道忽然反应过来：“你骂谁呢？”

“谁，谁死乞白赖？”李海豹偏要问个清楚，张梦妮摊开两手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溜了，林锐吴窈窕也跟着跑出了门：“别采野花啊。”

“哼，不是嫉妒就是吃醋，不和你们一般见识。”采路边的野花那就是浪荡子花心大萝卜，直接把整块地买下来好好浇灌就成爱心企业家了。”李海豹摇晃着在屋里到处转悠，过一会就看看钟，最后终于耐不住，抓起钥匙就出门：“看美女去了！”

他被上级分配在一所专科院校，同行的有两名同事，一路上他们都在就美女问题交换意见：“我喜欢古典一点儿的，温婉大方秀气”，或者“我就爱那种性感热辣的，现在都流行这一路的，跟你们说啊，你们可别光顾着自己的爱好，咱这是为公司选人，这游戏的玩家都是喜欢看球的宅男，要迎合他们的口味。”有些经验的老同事提醒两位年轻人，“快进场吧。”

第五十三章 更高野望

气氛称得上是热烈非常，从校门口起，都是公司的大幅海报和宣传单，李海豹忽然觉得这种生活也不错，又不太想换工作了。正好身边的同事也说：“这种做大众喜欢的游戏的公司，才有看这么多美女的机会，我也想过去新兴的、做应用的公司，那些地方可没这种福利。”

李海豹听着这些话，有点心惊，以为同事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但扭头一看，同事说话完全不经意，才放下心来。“我看你小子长的人模狗样，对那些姑娘放放电，展示展示咱公司的风度，吸引些质量好的，就靠你了啊。”同事提醒他，李海豹整了整衣领：“那是，我是谁啊，我保证让那些美女看见我，都像看见人民币似的往上涌。”同事一横眉：“行，咱比你，那是小时工碰上拿年薪的，我不和你比。但是你一个人也对付不了那么多，留我一点漏网鱼虾。”

“那你就准备接着吧，我有女朋友了，我看的中的包管给你。”李海豹正要伸手推同事的脑袋，组织方就提醒他俩：“好了，人来了。”李海豹一抬头，正对上翩翩走来的一位姑娘，同事赶紧凑过来：“我看这个就不错。”李海豹看着口水滴答的同事，只好自己装起大头蒜：“同学，你好。”但那姑娘一凑近，李海豹就差点被劣质香水味熏个跟头，他不由自主的向后回避。

好不容易定下了神，李海豹这才想起该问的问题：“颜姗姗，你的申请单上，希望扮演‘林敏敏’这个角色，能说说你的理解吗？”提问期间，李海豹看见颜姑娘那浓厚的脂粉、又黑又浓的假睫毛、长长的假指甲，她不是不漂亮，但这种漂亮实在让他吃不消。“你说说。”

“怎么缩呢？其实我最喜欢她冷冷的个性，我最爱的小说人物就丝小龙女，我觉得我自己就和小龙女一样啦，别人都缩我们很冷，其实不是啦，我就是骚微有那么一点点害羞，我妈妈缩，女孩子要矜持一点才可爱啦。”颜姗姗很兴奋的做自我介绍，李海豹却是一点欣赏美女的愉悦都没有了，在脂粉香水的浓味中艰难的呼吸着，还不得不保持代表公司形象的风度。

“我告诉你啊，就这样的，五十到一百个，你慢慢坚持吧，知道别人为什么不肯来了吧？”旁边的同事有点幸灾乐祸。“一百个！”李海豹脸都青了，他真想找个镜子来看看自己的表情有多恐惧。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都在“状态不好怎么样，我就是来玩的”个性女和当众演唱杀鸡一般的《青藏高原》的才艺女中煎熬着。偶尔还有男的来，满脸痘痘偏说自己万人迷。

经过这般考验的李海豹，于下午五点正式瘫倒在合租屋的沙发上，周围是一圈朋友讽刺的眼神：美女呢？“本来哥们还挺羡慕你，觉得有点不想看见你，有落差。现在哥们特想看见你，哥们一看见你就觉得自己过的其实还不错。”林锐是最会起哄、落井下石的。

远帆拦开林锐：“好了，你和吴窈窕去商量着叫个外卖，我跟李海豹谈谈。”其他人都慢慢退下，李海豹“噌”的一下坐起来，淼淼背靠玻璃拉门，远帆大喇喇的坐在桌台上。“我真心觉得我自己过的还不错，我找的着工作，我有女朋友，我的项目离不开我，难道我还错了？”

“远帆，我真心想对这样夹在对现状的自满、和对工作的厌倦两张烤馍之间的肉饼李海豹，做一次正式的打击大会，让他回到现实中来。”淼淼依旧毒舌，李海豹先开口说：“我有工作，各大网游公司我都转了一圈，每家公司我工作勤奋业绩突出，有错吗？”

远帆毫不留情：“你能轻易的离开说明前一家公司不需要你，你工作勤奋是因为你要听上级呼来喝去，你业绩突出，那是你在榨干你的心血为别人服务。我觉得现在毕业生找工作就像玩扫雷，挖出一个不够，还要挖更大的，一直挖挖挖，最后炸了。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那我理想远大。”李海豹不服输，淼淼这次先开了口：“什么理想远大？实现不了的理想才叫远大，现在这年头，理想远大就一骂人话，说的就是你本事不大野心不小，癞蛤蟆为了吃天鹅肉，装火箭筒高射炮那叫远大。心比天高，命啊，还不如你自己身高。那叫远大？”

李海豹有点怀疑自己：“我厌倦了网游行业，这次选美女的事更刺激了我，我想追求新的目标也不行？”叫完外卖的林锐来插话：“为什么厌倦？自己做不出成就那才会厌倦，你就是在这片土里挖了几铲子没有水，就想换地方了。你这种人，就像新闻里说的，把古代石碑修了猪圈，还找收文物的人要保护费，没做一件事，就别要一份钱，踏踏实实工作吧！”

远帆一面凑过去看浩淼玩游戏，一面说：“工作啊，工作就是夏天的电扇，路上的自行车，比不了空调和轿车带来的幸福感，但是让你有点安全感，聊胜于无而已，不是最重要的。”

李海豹再次四仰八叉倒在沙发上：“打击啊。”张梦妮居然也不帮着他，还说：“我平时是不好开口，你们这个打击大会开的太及时了，他最近就很爱照镜子，看他自大的，就觉得自己的照片旁边写着名人名言一起挂学校墙上。得瑟劲儿。感谢你们帮助他，今天饭钱我付。”

大家打击归打击，还是一起帮李海豹完成了人物设计，他和美工较着劲，都觉得自己的设计理念才正确。李海豹把设计稿交给了项目老大。美工正和他争执着，他却被老大叫进了办公室。美工嘀咕：“不会是他的被看上了吧？我看不可能。我做了这么多年，还不懂这个了？”

负责项目的人也很年轻，三十不到，却因为做出了好几款盈利的游戏而在公司颇有地位，姓方。“李海豹，请坐。”方先生表情比那个安森林温和很多，他说了一些赞扬的话，赞同了李海豹的一些设计思路，表扬他很为公司着想。“但是，咱们的美工，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员工。”

方老大忽然换了语调：“我很理解你的那些想法，但是这款游戏，针对的就是男性玩家，尤其是那些有大把时间挥霍的县城青年，他们欣赏水平就是如此，我们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把人物设计的暴露一点，就是这个原因。我们很欢迎在细节上的讨论，还是谢谢你。”

李海豹已经不再有争辩的精力，过去不多的经验告诉他，这不过是徒劳。他非常恭敬的对方先生说：“我知道了。麻烦您了。”他都没听出来自己的语气是多么的难过和失望。在这一轮中取得胜利的美工安慰他，说“其实你的也很多可取之处，下次咱俩一起讨论”，他也无奈的敷衍着。前几日朋友对他的打击让他越发清醒，他觉得自己应该寻求新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