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他们一出世就被高高的捧到了神坛上，有些事情便注定会成为遗憾。

元妩出那件事的时候，杉影的年纪还很小，记得已经不是很清楚了，记忆中只有一个穿着白衣裳、身形很是细瘦修长的人经常和阿姐带着他在山里到处玩，只不过后来那个人就不见了。

元妩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杉影更是个记不得多少事情的小孩子，当初的事情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如今杉影之所以能够说出来当年的事情，并不是因为他脑海中真的有这些回忆，而是在旁人的言语中一点一点拼凑出来的。

“我只记得那时一个和我阿姐年岁差不多的少年人，并不是生在南疆十万大山里的，但是族里有规矩，南疆也世代不与外面通婚。我阿姐为了他忤逆了我母亲，并且为此受到了重罚，但是那个人……在我阿姐重伤昏迷的时候，离开了。”

“或许是有苦衷呢？”燕峤一向不是个多言的人，对于旁人的家事更加不会多说，更何况还是他这个年纪根本就不懂的事情。

但是此时看着杉影脸上淡淡的嘲讽表情，燕峤却突然忍不住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杉影似乎也没有想到燕峤会回答，仅仅只是愣了片刻之后，便立即忍不住笑了一声，笑容之中有些说不上来的意味，“其实当年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若是当年那个人执意与我阿姐在一起的话，整个南疆都不会容得下他们的。”

燕峤脸色自始至终都十分沉静。

他自幼坎坷，又常年混迹在市井之间，无论是看得还是经历的，都比寻常他这个年纪的少年要多得多。

以至于现在面对着和他年纪相仿的杉影，燕峤其实能够看得更加的透彻。

“有情饮水饱……不过是话本子上的故事而已。”燕峤缓缓的说道。

“哈？”杉影惊讶，完全没有想到看起来年岁不大的燕峤，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不过转念又一想，若这个燕峤只是个寻常人的话，又凭什么被楚潇潇那样眼高于顶的人瞧上，收为亲传弟子？

即使是杉影少掺和权势之事，有一些事情心里也清楚。

凭借着楚潇潇如今的身份地位，杉影作为她的弟子，日后的前程定然是不可限量的。

楚潇潇又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人，这世上孤苦无依的孤儿多了去了，燕峤能被她看中，定然是有着什么旁人没有的本事。

杉影端详着面前的少年，目光由沉静慢慢的转变成了一丝的羡慕，过了良久之后才缓缓的开口说道：“其实，我很羡慕你。”

“为什么？”燕峤微微偏着脑袋，有些不明白的问道。

杉影呼出一口气来，轻声说道：“你把握住了我曾经没有把握住的机会，我……”

想起他和楚潇潇在西北的时候，杉影心里其实是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的。

他原本到楚潇潇身边便是心思不纯，所以也怪不得楚潇潇最后放弃他。

当然，如果换一种说法，那便是楚潇潇根本就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他，留他在身边顾忌也只是想要看看他想要做什么罢了，这是杉影一直都不愿意相信的。

“你……”燕峤这次出奇的明白了杉影话中的意思，而且还难得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后悔了么？”

“后悔？”杉影听到这两个字，觉得有些好笑，事实上他也真的笑了出来，“我第一次见楚潇潇的时候，只觉得她跟我阿姐真像……跟我母亲也像，她们都是那样厉害的人，不过，后来我就不这么觉得了。”

“为什么？”燕峤再次问道。

杉影像是回想起了一些不甚美好的回忆一般，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但是面上却依旧带着一抹苦笑，“因为后来我发现，无论是我母亲还是阿姐，她们都从来没有将别人的性命当做性命。”

说到这里，杉影顿了顿，显然是不太想在背后说自己至亲长辈的坏话，但是却不知为什么，最终还是开口说道：“你不知道，我们南疆是信奉大地母神的，人的一生，若是寿终正寝，便会回归母神的怀抱，但若是横死或是自尽，其魂魄是要永生永世沦为母神座下魔官的傀儡的。所以南疆子民向来敬畏生命，我不知道……为何高高在上的人就能够践踏一切……”

就在杉影说不出来的时候，一直在一旁很是安静的燕峤突然开口说道：“原本就是如此，不是么？”

“你说什么？”

燕峤认真的说道：“在这世间，本就是强者做主的，只有强者才能够主宰旁人的命运，也只有强者才能制定这世间的规则，不是么？”

话音一落，杉影当即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而后瞬间豁然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瞪着燕峤说道：“这是谁教你的？楚潇潇么？！”

“是。”燕峤也不犹豫，直接便点了点头，“我师父说过是，世间善恶风气都是由强者决定的，若是看不惯这世间的规则，那边等到自己能够立于顶峰的时候，将所有的规则碾碎了重造。”

杉影被燕峤的这一番话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过了将近一刻钟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一张清隽至极的脸庞上也带了一些颓丧。

他喃喃的说道：“怪不得……怪不得！是我不如你……”

“什么？”燕峤没有听清楚。

杉影缓了一口气，现在已然是有些疲累了，于是挥了挥手说道：“你走吧，短时间内我阿姐不会醒过来了，不过……”

想了想，杉影继续说道：“你回去之后记得提醒楚潇潇，我阿姐之前还做了别的布置，但我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小心着些。”

“好。”燕峤点了点头，神情郑重的对衫影说道：“你的恩情我会记得的，不过……不管南疆圣女自己经历过什么，她的罪行都不值得被原谅，师父也断然不会放过她。”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极为清越的声音却突兀的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