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艄公摇着撸笑道：“小公子说笑了。老头子现在老了哦，身子骨不如以前了。若是以前，这鸟嘴滩随意都划过去咯。”

“哦？是吗？那现在这船行的这么稳当，真是蹊跷了。”韩征嘴角露出一丝讥诮。

说到最后一句时，猛然翻手抽出伪装过的直斩刀，向着船中间踏出了一步，狠狠直接向船底刺下。

“嗷——”

这一刀穿透船板刺入后，水下顿时传来一声怪叫。

一股巨大力量从水下传来，令渡船顿时摇晃不止，几乎要倾覆。

韩征双脚站定稳如磐石，身体随船只晃动摇摆却依然稳稳当当。

“使不得，使不得！小公子莫要伤人！”

老艄公被韩征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了，随后反应过来连忙惊呼道。

“勾结邪物水上打劫，老人家你这买卖做的不错呀。”

“公子误会误会啊，您高抬贵手，我这就让我那丑儿出来。”老艄公双手一拍大腿，连连作揖道。

“丑儿？”韩征一愣，但也未再发起攻击。

老艄公见韩征停下来，如蒙大赦，连忙在船舷边上蹲下身子，撅着屁股将半个脑袋伸进水里。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式沟通，一阵水泡咕噜咕噜冒出后，韩征在水下看见的怪影浮出水面，随后小心翼翼地攀上渡船，缩在船尾，战战兢兢地看着韩征。

水猴子？不对，更像是蜥蜴人。

韩征之前只是在水下将鱼类仆宠略作布置，并未看清全貌。这下怪物上船，才看的清清楚楚。

只见此物身上只是用少量衣服兜住裤裆，全身赤裸身上有鳞片覆盖。

双手双脚弯曲，不似人类直立。手掌和脚掌指甲尖细，且彼此有蹼膜相连。

一颗脑袋上光秃秃一根毛发没有，已经略微变形，脑顶略尖下巴宽大，像是个鸡蛋，嘴巴更是长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只有鼻子眼睛还保留着几分人的模样，仔细看去，确实有几分和老艄公相像。

它腰腹间被韩征刺中，此时正流下红绿色血液，分外奇怪。

怎么回事？

韩征看着这个几分像妖又几分像人的怪物，眉头微挑。

老艄公见韩征如此冷静没有被吓到，心中稍定，连忙介绍道：“小公子，这便是我家丑儿，方才惊着了公子，老头子给您赔个不是，还望您高抬贵手，放过我父子二人。”

“这是你儿子？”

“正是。”老艄公连忙点头道。

韩征眉头一皱，随后走了两步，蹲下身子将此怪物滴在甲板上的血液摸了一把在手指间摩挲。

“把手伸来。”韩征命令艄公道。

艄公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了胳膊。

韩征用匕首在老艄公胳膊上轻轻一划，挤出几滴鲜血抹在手指上，然后把手指伸到鼻子前装作嗅探的样子。

实则两者血液早已被吸收进体内进行对比。

这一对比，这怪物和老艄公还真是父子，有血缘关系。

韩征眉头一挑，脱口而出道：“想不到在此竟然遇上妖化人！”

老艄公一听韩征提到妖化人，激动地目光含着泪花，立刻和那蜥蜴人一起下跪道。

“小公子高人呀，和衙门差爷说的一样！”

“小公子，还请救救我家丑儿一命吧。”

老艄公和蜥蜴人见到韩征一语道破后，感觉捞到了救命稻草，连连叩首，磕得船板邦邦响。

“你们先起来说话。”

韩征挥手将二人赶起，自己坐到船头道。

所谓的妖化人，乃是普通人被某些妖兽的体液或者其他东西感染后，慢慢向不人不妖的方向转变。

通常这样的人，会具有妖物的某些特征和能力，但也活不长久，平常极少见到。

韩征还是在《识妖录》的附录杂谈中看到这一点，特别提醒解妖师在解妖过程中的注意点，避免被妖化。

想不到今天遇上这么一位活的妖化人。

看样子，转化的程度极高，居然能活着这么久，堪称罕见。

韩征感慨果然是读书和行路一个都不能少，不出来逛逛还真遇不上这些事。

除了他验出这二位有血缘关系外，经历生死战斗多了，他也能察觉一些人身上是否具有血腥血债。

方才又仔细确认了一下，这父子二人身上倒确实看上去干干净净，老实本分，没有过杀戮的样子。

看来自己方才确实推算错误了。

韩征绷着脸，掩饰着尴尬。

那直斩刀还插在船板上不能拔下，一拔江水便会漏进船舱。

于是两边就隔着这把插着的刀交流起来。

原来老艄公和这儿子是这双柳县附近人氏，一直在这附近水域摆渡打渔为生。

老艄公名叫张石永，家中还有个老伴。

他的大儿子已经去世，这倒霉的妖化人是他的二儿子，张茂生，也是他现在唯一的儿子。

一家三口虽然清贫，但自食其力生活倒也过的过去。

结果大半年前，不知哪里蹿来了一只蛇类妖兽，溜进了这片水域。

于是这一带原本平静的水域，便经常发生村里的牲畜和人被吞吃，行船被掀翻，人财皆失的事件。

保长将此事上报给了县衙，于是县衙的捕头们便下来核实情况，同时征召了熟悉这里水情的张茂生一同调查。

在水上讨生活的张家自然知道此事危险，但是官府发起的征召也不得不去。

于是乎在捕头们的调查中，被妖兽袭击，死伤惨重。

张茂生也被妖兽咬住，幸运的是后来又从妖兽口中挣脱了下来，好不容易逃出。

由于受了重伤，张茂生在家卧床休养二个多月后，便开始发生了妖化，但也从重伤之中神奇地挺了过来。

身体除了慢慢变异外，竟然康复，甚至比以前更强壮。

时至今日距离事发之时，已经过去了五个多月。

这期间张家四处求人寻医问药，想要让张茂生不发生妖化，但毫无结果。

张茂生一天天异化，现如今已经快要没有人形了，话也不会说了，只能靠着眼神和手比划。

家中本就贫穷不富裕，现如今更是倾家荡产。

不得已，老艄公冒险出来，在远离妖兽出没的地方重操旧业，摆渡赚些银子。

张茂生心疼父亲，身体好了之后便水下帮着父亲推船，有时也抓些江中的水产。

他如今已经异化到能在水中呼吸，在水中力量又大。

为了不吓到旁人，经常是他藏在船下，推着船只前进，老艄公只是在表面出出样子。

只是没想到今天遇到了韩征，被韩征发现了异常，一刀刺伤了张茂生，这才逼得张茂生现身。

“公子，这是官府和保长出具的证明，我家孩儿不是妖怪呀。”

老艄公张石永怕韩征不信，从怀里掏出一张告示纸，上面还盖了县衙的印章。

韩征接过告示一瞧，还真是给张家出了一个文书，证实此事。

“既然这里出现了妖兽，为何没有报与钦天监处理？”

韩征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