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凛柏冽打断道：“你吃醉了，天色也差不多了，王兄先送你回去。”

凛风吟也感觉有些后劲儿了，扶额道：“王兄送王姊回去，那我也就回去了。”

凛言瑶还想说什么，桌下凛柏冽握着了她的手，又朝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天色昏暗，风吟王弟路上小心。”凛言瑶最终还是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

凛风吟点了点头，三人便一齐离开了。

翌日一早。

撇下凛风吟的事不提，凛言瑶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过意不去，便亲自下厨，煮了碗粥给卞逐华送去。

由于卞逐华的伤势，还不方便挪动，所以还是暂时住在骁云湛的小院里。

但好在这个时辰，骁云湛和凛风吟以及凛柏冽，都要在正厅议事。

在知道不用见到骁云湛以后，不知怎地，凛言瑶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凛言瑶在岐阳帝都，可是从小横行霸道惯了的，谁都不放在眼里，而雪族国力在绯州大陆中也并非是靠前的，相较之下，翼族要更强势一点。

可是即便如此，在面对骁云湛的时候，她仍然会感到一种压力，就像是强者对于弱者的威压一般，和他在一起久了，甚至还会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端着粥到了房门口时，她沉下心，尽量不去想那些，调整好以后便叩门进去了。

进去以后，卞逐华一直没有出声，直到走进内殿，绕过了屏风，凛言瑶才看到她依旧面色苍白，正靠坐在床榻上看书。

乍一看，凛言瑶竟然觉得她与凛渊敏很像，一样是那么清幽，一样是那么沉静。

“你来了？”卞逐华放下书卷，淡笑道：“坐吧。”

凛言瑶见她还对自己笑，感觉更加别扭了，轻应了一声，又将膳食放在床榻旁的桌子上，稍显僵硬的坐在了凳子上。

气氛稍微有些尴尬，卞逐华主动开口道：“昨日没吓着你吧？”

“本郡主哪有那么容易被吓到！”凛言瑶急忙反驳，又有些心虚的道：“倒是你，伤怎么样了？”

卞逐华见她扭捏的样子，低头浅笑道：“没伤到要害，过几日便好了。”

昨日军医就是这样说的，但凛言瑶还是觉得不大放心，今日才想着来看看她，瞧着她状态好了不少，自己也说了无碍，心里这才舒坦一点。

“下次……你别再这样了，万一一不小心就刺中要害了怎么办？”凛言瑶抿了抿唇，除了客套话以外，怎么还是忍不住说出些真心关心她的话来。

卞逐华偏头看向她，笑容和蔼的道：“可是如果你会死呢？”

“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的，你还吃力不讨好的干嘛！”凛言瑶有些着急了，这人怎么说不通呢？

她话虽说得激动，可是这话一说出口，她立马就后悔了。

现在卞逐华身体不好，要是说了过分的话刺激到她怎么办呢？

但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虑的。

“我是整个绯州大陆最后的天女，唯一可以窥探命运的人，在我眼中众生平等，我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感激而高兴，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厌恶而沮丧。”卞逐华莞尔一笑道：“天命所示，你不应该昨日死，我就有责任让你今日生。”

在她眼中，众生平等。

听到这句话，凛言瑶似乎有些触动。

她抬眸看向卞逐华，不由自主的问道：“那骁云湛、凛风吟，都是一样的吗？”

料事如神的卞逐华想到了她会问到凛风吟，但没想到她还会问到骁云湛。

一提起骁云湛，卞逐华微微一愣，沉吟片刻又重展笑颜道：“骁云湛和凛风吟嘛……骁云湛于卞逐华来说自然是不一样的，但于天女来说他们都是与众生一样的。”

“至于凛风吟……那只是众生之中的一个罢了。”

其实凛言瑶自始至终心里都明白，卞逐华根本无心于凛风吟，一直以来都是凛风吟的一厢情愿，但她就是害怕，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反复找人确认。

如今听卞逐华这样说，凛言瑶反倒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小家子气了，实在是有失翼族郡主的气度。

卞逐华轻笑道：“你心悦他对不对？”

凛言瑶立即抬眸，满眼的惊慌失措，仿佛心中那点小秘密被人看得明明白白。

“一起相处了那么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更何况你也不会无缘无故讨厌我吧？”卞逐华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让凛言瑶更加羞于开口。

“那个，那个粥是我亲自熬的，连阿姊尝了都说好的，你快尝尝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凛言瑶指着桌上的粥和小菜道，眼神却不敢看向卞逐华。

这转移话题做得太明显了，连卞逐华都不禁失笑了。

但她并没有拂了凛言瑶的一片心意，还真的细细品尝了一番，的确鲜香可口，卞逐华想若是凛渊敏尝了，可能真的会说好。

凛言瑶一直看着卞逐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入口以后才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咳咳……”卞逐华差点呛出来了，忍不住笑道：“小郡主，你的这点儿小心事，也就是除了凛风吟那个榆木脑袋看不出来，我们都看得明明白白的了。”

“还用告诉别人吗？”

“啊！”凛言瑶猛地捂着脸，声音闷闷的道：“真的都知道了吗？”

凛言瑶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被卞逐华这样点出来，面上更加羞涩，又道：“那你也得帮我保护好这个秘密，不能告诉风吟！”

卞逐华宠溺的笑着道：“好，但据我认知，我觉得除非你亲口告诉他，他是不会知道的。”

“你好讨厌，我不理你了！”凛言瑶站起来便往外跑。

刚跑出屏风外，卞逐华便唤住她：“等一下！”

“咳咳……”卞逐华一立起身，就牵动到了伤口，不由得咳了几声。

她平日里虽然也是一副笑脸，但更多是装出来的，可是今日是实打实的被凛言瑶逗笑的，多少也牵动到了小腹上的刀伤。

凛言瑶听到她唤自己，又忍不住倒回去，问道：“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帮你叫军医吧。”

“不用，我就是有些话想对你说。”卞逐华缓了两下才道：“其实我还有很多话都想跟佩曛说，但现在可能来不及了。”

一向淡然含笑的卞逐华，开始严肃起来。

弄得凛言瑶也不由得认真对待起来了，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会来不及，我们不是马上就要在伏陵城会合了吗？”

“不是时间来不及了，是我来不及了。”卞逐华淡笑着摇了摇头，又道：“这是灵族的秘密。”

既然是灵族的秘密，凛言瑶就很纠结自己还要不要继续问下去。

虽然灵族已灭，但毕竟曾经是被各族奉为神域的地方，如果冒犯到了，好像也不是很好。

卞逐华面露无奈的笑道：“灵族虽有预言未来之能，但几乎每一任灵族天人都并不长命。”

凛言瑶生得晚，满打满算也才快到十六岁，卞逐华略大她两岁，已经快十八岁了，就不太清楚之前的事，也不知道灵族天人并不长寿。

“每一次使用预言能力，都会耗损生机，所以才会有三弊五缺。我的父王，已经是灵族历代天人中最长寿的一位了，他自出生起就没有使用过预言能力，直到……”卞逐华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意。

直到卞逐华出生没过几年，被命盘认定为灵族天人，在确认后继有人之后，先灵王才使用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预言能力。

那一年灵族特意邀请了各族王上，齐聚灵宫。

按照到达顺序先后，一日传见一人，连着好几日使用了预言能力，先灵王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衰老，看得卞逐华非常心疼。

可是各族也不卖好，这就让年幼无知的卞逐华，生出了捉弄之心。

她也使用了预言能力，在得知各族未来以后，给他们每人编写了一个锦囊，都与各族未来真正的情况有些出入。

因为先灵王虽然给了预言，但毕竟不是全部，而卞逐华却直接给了结局，这结局才是促成了灵族被灭的真正原因。

“见完各族王上以后，父王就去世了，父王刚一入土，灵族就受到了人族的侵略。”卞逐华隐去了一些事，又道：“这几年，我频频使用预言能力，所以我有感知，十八岁生辰之日，恐怕就是我殒命之时。”

凛言瑶大惊失色，她没想过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惊得她迟迟没有缓过来。

这下凛言瑶才理解，为什么卞逐华会说自己已经没有时日了。

即便灵族已灭，可为什么她就会是最后一任灵族天人了。

原来是她已经没有时日去培养下一任天人了。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还能如此淡然，甚至说起来，都没有一丝……难过和不舍。

难道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是值得她眷恋的了吗？

其他的她不知道，那骁云湛呢？

于她而言，又算什么呢？

凛言瑶心中忽然有悔意，也许她不应该因为凛风吟，而讨厌卞逐华，顿了顿才道：“所以，这就是你想告诉我，让我转达给阿姊的吗？”

卞逐华摇了摇头道：“这件事，佩曛是知道的。”

这时凛言瑶忽然恍然大悟，如醍醐灌顶，难怪凛渊敏曾对她说过，卞逐华绝不会是她的威胁，原来凛渊敏一早就知道，卞逐华不日便会离世了吗？

“我想跟佩曛说的话太多太多了，可是我都不能说。”卞逐华的眼底带有不忍，非常真诚的道：“我只请求你帮我带一句抱歉，我欠她的，只有下辈子再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