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奴与凛言瑶的侍女小涂，早已先行回韶华殿知会悯儿开始安排打点，所以在她们磨蹭一番回来后，已经可以上菜了。

桌上架起暖锅，侍女分别布菜，凛言瑶来了凛渊敏这里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随意，显得凛晚秋有些格格不入，但她也没有放在心上，还主动给凛渊敏、凛言瑶二人夹菜。

凛晚秋主动搭话道：“真羡慕两位王姊之间的感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才能彻底放下对我的戒备，真心的做姊妹。”

她故意将“真心”二字压重，露出看似温和的笑。

凛渊敏淡淡道：“真心都是用真心换来的，什么时候连王妹能真心以待，我们定然不负所愿。”

又到了凛言瑶头疼的时候，她最不喜欢像这样弯弯绕绕的说话，直来直往最好，凛渊敏说话本就让她很头疼，凛晚秋说话也是不遑多让，这两人一对话起来，她就插不上嘴了。

凛晚秋看了一眼一旁只顾着用膳的凛言瑶，继续道：“我听闻了今早火族使臣求亲之事，父王娶了火族的公主，火族的王子又想娶王姊，不知王姊是怎么想的？”

凛渊敏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没什么想法，打发了便是了。”

随后命人取来酒水，为了避免凛言瑶再次喝得酩酊大醉，她取的是翼族果酒，凛言瑶从小喝到大，果酒是醉不倒她的。

凛晚秋带有几分试探的问道：“王姊似乎和那火族公主比较投缘？”

凛渊敏挑眉道：“从何看出？”

凛晚秋看似随意的道：“今儿中午陪父王用膳时，碰上了胡少妃，父王说起如今进入盛夏，王室贵胄可以去皇家别苑避暑一阵子，胡少妃便提出想和王姊你同乘，我便有些纳闷，是不是王姊和她比较投缘，否则也不会做这样的邀请。”

一般去哪凛言瑶都会与凛渊敏同乘一辆马车，如今见有人想抢凛渊敏，凛言瑶忍不住插了句嘴：“我没听说过阿姊同其他人交好过，照规矩她不是应该一个自己坐一辆马车，或者与王上同乘吗？阿姊也应该独乘或与王后姑母，或与王室姊妹，哪有跟她一起的道理。”

凛晚秋含笑道：“可是父王答应了，父王对她可是言听计从、宠爱有加的。”

凛渊敏轻哼的一声：“胡少妃盛宠一时可以说是父王的新鲜感，王妹的母妃才是盛宠不衰的，即便过了十几年，哪怕是王妹突然冒出来说是那位的女儿，父王所给的宠爱也绝不逊色于任何人，王妹都这般春风得意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凛言瑶只是不喜欢这些说话的方式，并不是不懂这些意思，她看得出来凛渊敏不喜欢凛晚秋，自己便也不喜欢她，开口道：“你也没必要在我们这儿上眼药，是人是鬼本郡主与阿姊自会分辨。”

凛晚秋淡笑道：“二位王姊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顿了顿又道：“二位王姊可有闲情去西宫门中的莲华殿沐浴？”

西宫门处有一净莲池，从前曾有一位帝王虚设六宫，只愿与王后一人携手一生，特意吩咐人从西宫门引进温泉水，再引入净莲池，使得春日便能见莲花绽放，大费周章只为王后贺寿，后又在西宫门中建造莲华殿温泉池，从此温泉水流入莲华殿中，以供沐浴。

先翼王极度溺爱凛渊敏，在为她修建宫殿的时候，就特意放大了规模，不仅有后院凉亭池畔，也有半个寝殿大的浴池。

知道凛渊敏喜欢看书，她的书房有当年先翼王寻来的众多藏书，堪比藏经阁。

库房里的东西更是多不胜数，在其他庶公主都要为俸禄不够花销忧心时，她有偌大的宝库，自己的封邑，翼王的封赏，即便没有俸禄都不用为这些忧心。

所以凛渊敏是不必专门跑去莲华殿泡温泉沐浴的。

至于凛言瑶，更是信王府的掌上明珠，自小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对莲华殿的温泉汤更是没什么兴趣。

二人齐声道：“不必。”

异常的默契，倒让凛晚秋显得有些尴尬，她笑了笑道：“我回宫不久，其实对这翼王宫还不是很熟悉，也想与二位王姊相伴同行，二位王姊便给我个面子，一同去好不好？”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若是她们一直推拒也不太好。

其实细想，凛渊敏、凛言瑶二人倒是一次也没有去过莲华殿温泉汤的。

也罢，权且当去看看，便应下了。

用完膳后，三人乘着步辇前往莲华殿。

莲华殿平时不怎么有人会去，但是也设有宫人值守伺候，她们进殿后却见空无一人。

凛渊敏不禁想到，从前魏氏在时，内宫中虽然都是她的爪牙耳目，但起码没有人敢玩忽职守、做事懈怠。

楚后从来都不怎么管内宫中事，即便是管也管不住。

她是楚太师最小的女儿，从小都是被捧着长大的，性子单纯，没有长姊信王妃的沉稳，也没有兄长楚大学士的睿智。

当初若不是她一门心思喜欢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翼王，楚太师也不会将她嫁到王族中。

就连翼王明面上与她结为夫妻，依仗楚氏的势力，私下却与她的庶妹苟合，她也无能为力。

那时还是清河长公主出面护女，在人族王上即位时，与白太后一起向先翼王提议，送去一位贵女示好，才帮楚后除掉了这个大患。

否则翼王即位，她连王后之位都不一定能保住，兔死狗烹这个道理，人人都知道。

单从如今他对凛晚秋的态度就能看出，他对那人的爱意有多深。

当年他身为太子，还需要仪仗楚氏一族的势力，面对亲姑姑清河长公主与养母白太后的提议，他根本无力反抗。

当时的他本是庶子，是因为白太后无子才将他过继到名下成为嫡子，又因为他娶了楚后。

楚后是清河长公主最小最疼爱的女儿，才会为了女儿的将来帮他一把，清河长公主和先翼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自小关系亲昵、感情深厚，再加上枕边人白太后的劝诱，翼王这才登上太子之位。

此后也是战战兢兢，丝毫不敢忤逆她们，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被送去人族，转而将这满腔的怨念转移到楚后身上。

导致十余年来，帝后离心。

不过好在楚后育有凛渊敏与凛风吟这对儿女，这日子倒也不难过。

莲华殿虽建造多年，但因没有怎么使用过，殿内环境还是像新宫殿一样，一进殿便是偌大的汤池。

左右两边各设有小包厢，也可单独沐浴，汤池内壁隔一段距离便有一节延伸出来的悬空石桌，方便放酒水瓜果享用。

她们来了许久也没有莲华殿的公认进殿伺候，于是三人便在自己侍女的伺候下泡入温泉之中。

凛渊敏在及笄之后面容逐渐长开，在温泉汤的雾气中，容貌更显清冷娴雅。

她的身体靠着池壁坐下，手肘搭在石桌上，用手肘撑着头假寐小憩，彷如神女般，不容亵渎。

凛晚秋看着她都若有所思，放空片刻后又回过神来。

悯儿等人呈上酒水瓜果后，凛渊敏与凛言瑶共同一张石桌相对而坐。

凛渊敏瞥了一眼凛晚秋，虽说是养在外头庄子里，却也是肤若凝脂，容貌姣好的。

凛晚秋注意到了凛渊敏的打量，调笑的背过身去：“王姊这样盯着我看，我可是会不好意思的。”

她这一背过身，露出整个光洁如玉的背。

凛渊敏强压惊慌，仔细的看着她的背，由下至上，由上至下，果真是什么都没有！

翼族王室中人，在两肩最中心下两寸的位置，都会有一对黑色的羽翼胎记，这是王室的秘密。

翼族之所以为翼族，就是因为翼族人都有这样的胎记，在翼族定都，王朝建立以后，不管子嗣如何繁衍，翼族后辈的背上都有这个胎记，不只是翼族王室有，祖上属于翼族人的贵族平民也有。

随着百年来的子嗣繁衍，翼族基本上人人都有，而翼族王室则是每个人都有，这也是一个证明身份的印记。

凛晚秋是楚南卿与翼王的女儿，翼王是王室中人，楚南卿虽是庶女，但也是楚氏之人。

楚氏先祖是跟着翼太祖打江山的翼族人，楚氏一族也是有这个印记的，所以楚南卿肯定有，可是作为此二人之女的凛晚秋，却连这个印记都没有……

之前凛渊敏虽对她的身份有怀疑，但也只是猜想她并不是翼王之女，却不曾想她甚至连翼族人都不是。

若是这样，那她就一定不能留！

先不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光是她连翼族人都不是，却能借着这个身份成为翼族公主，这背后定然是有人相助，若不然单凭她一人绝对不可能做到，而她背后之人也绝不是翼族人，翼族人怎会不知印记之事？

这印记是只有翼族人才会知道的，从没有对外说过，这个印记是血脉的光荣，一般人也不会露给别人看。

所以这个秘密都被埋在翼族人的心里，其余八族，甚至是拥有预言之力的灵族，都有可能不知这个印记的秘密。

凛晚秋背后之人竟然是他族人，这就不只是混淆王族血脉的事了，说不定是一场极大的阴谋！

一时凛渊敏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像是放空了一般。

凛晚秋见她没有答话，便如沐春风的笑着走到她身边道：“王姊，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