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洛阳城异常安静，特别是今晚，因此夜行人办起事来就越发要小心。不过当你有了足够的实力，那这些就都是屁话了。

第五害一身红袍，闲庭阔步地走到秘书监所在的一处仓库，这些堆放文书的地方本就不是什么舒适的场所，里面全是灰尘，所以第五害走进去之后便掀起袖子捂住了嘴。

这里的门当然有锁，但对于第五害来说，这锁相当于没有，他只拍了一巴掌，锁就碎了。

门一打开，月光照射进来，照出仓库里一粒粒的灰尘，四处飞舞，同时还有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却是昨晚那个老头。

“我要的东西呢？”第五害低声问道。

老头在身旁的木架子上一摸，拿出一叠黄黄的纸张，递了过来。

第五害拿到手之后大概过目了一下，然后随意拿起一摞收进了袖子中。他和这些迂腐的文官并没有什么可聊的，所以转身就要走。

那老头急忙问道：“大人，若是洪延祖出事了，我真的会没事?”

第五害呵呵一笑：“你不止没事，要是你给的资料当真能把姓洪的办下来，你还有大功。”

“大功就不敢当了，小老儿年事已高，不敢有立功之心，只求安稳度过余生。”老头说的诚惶诚恐。

第五害不屑地道：“你是怕你做的脏事儿也被挖出来吧？”

“大人您也知道，凡为官者，不做些事融入其中，难免被其他官员排挤。我虽也有过不少过往，但也只是贪了些商甲之财，却很少会做缺德害人之事。”老头酸溜溜地说道。

“你们文官的世界真是恶心。不过你放心，天下贪官污吏那么多，我哪有那么多时间来搞你。”说完第五害飞快地离去了，他以为这句话乃是极带侮辱性的，要是放在军方对什么人说这句话，难免让对方气愤。

但文官却不一样，第五害永远也无法想象到，他那就自以为是侮辱别人的话听在这老头耳朵里，却激起了老头无限的感激。或许这就是军政双方的根本不同吧。

冬日的寒风带着细细的雪花降落在洛阳的每一个角落，整个洛阳，不论是一品的大官，还是流落街头的浪人，都看到的是同样的雪景，天下的人可能活的不公平，但天下的景色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此时何将军正坐在自己的卧室看书，赤裸着上半身，他的背上是一大片淤青，一个侍女正小心的为他背上的伤敷着药。

“将军，有人过来了。”侍女低声在何将军耳边说道。

“什么人？”

“这个人，，，内力就像汪洋大海一样，修为之高，我也是生平仅见！”侍女不可置信地说道。

何将军了然，笑道“那便是第五大哥了，呵呵呵。”说罢他摆了摆手，拿起身旁的一件长袍披在了身上。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第五害的声音透过门传了进来：“何将军在吗，我有要事前来商议。”

侍女连忙打开了房门，迎面就见到了第五害其人，感受到他身上恐怖的内力流动，不由浑身绷紧。

直接面对这种修为的人，比起远远感受真实的多，她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

何将军眼利地看到了她的状况，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侍女点了点头，急忙退出了房间。

这时何将军才问到“第五大哥此来是有什么发现吗？”

第五害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叠厚厚的纸张，放在何将军的桌子上。

“我确实有发现，而且联系到不少大人物。”第五害笑道。

“你放心，在我范围之内的人，我一定尽力查办。”何将军说道。

“洪延祖你办的下来吗？”第五害仔细的观察着何将军的脸色。

“他本就住在我这儿，而且还有许多案底，第五老兄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何将军皱眉道。

“你若知道我的意思，就做出你的选择，要是真的不知道，我也就不再犒劳你了。”第五害脸色铁青。

何将军很少见到第五害如此严肃的脸，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

“第五大哥，信和义，哪个更重要？”

“你觉得我当年为什么要杀掉德亲王帮助宣宗？”第五害拿起桌子上的卷宗握在手里，慢慢说道：“若有违大善，为大势所迫，二者皆不重要。若无关大势，那也不需要做出选择。”

“可你已经为我做出了选择呀！”何将军苦笑道，“这里面，应该不止洪延祖等人的资料吧，还有我之前的计划。”

“东尧早已知道了你的计划，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他选择了义。”第五害说着拿起桌上的资料，放在了蜡烛的火焰上。

何将军眼睛里鼓出了许多血丝，看着在空中不断燃烧的纸张，仿佛这烧的并不是资料，而是他们的情意。

“怡然那边遇害时，你第一时间就来保护她，我知道你还当我是兄弟，但叫人劫狱的时候，你却没有把冬至小队当做兄弟呀！”第五害轻声说道“我不会再追究这些事了，毕竟我现在只是白衣，只要妻儿安全了就行了。”

“我，一定会给兄弟你一个交待！”何将军声嘶力竭地说道，“毁了嫂子的院子的元凶我绝不会放过。”

“我想知道目的是什么，至于到底是什么人，就依你吧。”第五害笑了笑，随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何将军揉了揉太阳穴，艰难地坐在了床上，只是怔怔地望着门口出神，甚至感觉不到伤口上的疼痛了。

第五害笑着离开了，他其实根本没有找到何将军的什么计划，那些资料也不过是找那老头寻的一些受贿证据而已，实际上根本没什么用，第五害借着演技烧了这些资料，居然真的把何将军诈了出来。

他心里说不出的开心，小何呀小何，你为了保护同僚诓了我，我也诓你一次，算是扯平了。

回到了第五如云所住的屋子里。第五如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正在认真地抄诗。雪怡然也陪在旁边看着。

“果然你也在这里。”第五害笑着迎了上去。

“瞧你那臭屁模样，完全一副邀功领赏的样子，不过这帖我确实喜欢。”

第五害的脸僵了一瞬，然后看向自己儿子，只见第五如云不停的挤眉弄眼，立马明白了。

“你喜欢就最好了，哈哈哈，看来我的心血没有白费。”第五害还在想，这到底是什么“帖”。

“臭屁，你与温老先生本就有私交，还费心血。”雪怡然虽假意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第五害这才知道了，原来儿子是以自己的名义找了一幅温飞卿的诗帖送给了雪怡然，难怪她这么高兴。

“我一直记得你年轻时候最喜欢飞卿的诗，便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顺手找了来。”第五害刚刚在何将军面前表演完，现在继续演了起来。他心里哭笑不得“我多少年没有这样为了别人的感受惺惺作态了？”

雪怡然满意地看着手上诗帖，情不自禁地念了起来：

愿君留得长妖韶，

莫逐东风还荡摇。

第五害一听悄悄舒了口气，幸好是这首《惜春词》，而不是《和友人伤歌姬》

第五害依旧记得当年他和雪怡然都二十一岁时，雪怡然借一句“王孙莫学多请客，自古多情损少年。”写信给第五害。

没想到第五害居然不明情意，回应她道“我不过是个落魄人，哪里是王孙，雪大人作为女中豪杰，向来刚毅无双，没想到却喜欢温先生这么委婉柔情的诗词。真可谓猛虎细嗅蔷薇呀！”

就为了这事儿，当年雪怡然追杀了第五害两个月。

第五害庆幸儿子没有找来那首诗，也庆幸雪怡然暂时没有记起来那事儿。

一家人登时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