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中，凤飞飞的虚影不住地摇曳，越来越淡，这是她的残魂，是她用来复活的根本，可是，她似乎要消散了！

她没有直接回答天明的问题，却是微微一笑，一如过去般，平静而又优雅，即使马上就要死去，彻底消散在天地间，也依然风华绝代。

“你们把衣服穿好，带我到霸刀门走走！”

她真的这么虚弱了吗？连离开“七宝如意塔”也是做不到了吗？印象中，师父神通广大，一言既出，便能让神界各大宗门前来送礼，随手一指，树屋、断桥、山门便凭空出现。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突然就变得这么虚弱，就如一盏油尽的灯火，随时都会熄灭！

天明突然悲从心来，眼眶中有一点晶莹要夺眶而出。

“唉哟，我的乖徒儿，这是要哭了吗？我都无所谓，你难受什么？快点吧，我时间不多了！”

凤飞飞越是满不在乎，天明越是感觉酸楚，他握紧了拳头，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快速地穿好了衣服，也不管师父会不会像过去那般，嘲笑他的“小龙鳅”了！

皓月当空，瑶池上波光粼粼，矗立在岸边的“七宝如意塔”，闪耀着淡淡的光辉，越发内敛了！

树屋、竹楼、瑶池、断桥、扶桑树……霸刀门上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可是，在瑶池边行走的人，却有了变化，所谓物是人非，正是如此！

“很久很久以前，我还很年轻，在师父、师兄的呵护下，也在霸刀门努力修炼，快乐地生活。乖徒儿，霸刀门可不是为师胡乱编造的门派，在很久很久以前，是真的有霸刀门的！乖徒儿，当初呀，我的师父就是这样称呼我的！不过，我比你要好一些，我还有一个师哥，这个我应该是跟你说过的！我说能打败霸刀门的，只有霸刀门，意思是说，我打不过我的师哥！师哥真的好优秀呀，在修炼的路上高歌猛进，势如破竹，让神界所有天骄只能望其项背！什么吕道生，什么白启，还有大梵音寺的梵尘，他们在师哥面前，全部黯然失色，也让骄傲的我望尘莫及，以至于情根深种！”

暮瑶紧紧地挽着天明的手，凤飞飞真的在飞，在两人前方的虚空缓缓地飘荡，不住地打量着周围的竹林、草地、菜园和茶树，似乎没有任何留恋，又似乎充满了眷恋！

“到时候的我们呀，也是风华正茂，师哥带着我闯荡四界，我们在古战场和魔族厮杀，认识了杀魔如麻的白启，也认识了他后来的伴侣神影。那时候呀，所有人都觉得白启和祥影，我和我的师哥是天生的伴侣，将来一定能走到一起。那段时间呀，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有师父镇压一切，有师哥伴我闯荡，还有很多朋友和我并肩战斗！我们在战斗中成长，每一个都如天上的星辰，璀璨而又耀眼，压得其他三界的天骄喘不气来。师哥是其中最优秀的，他……他在所有人前面突破天境，成了一代神君，被尊为天刀！我……我当然很开心呀，因为他是我的师哥。师哥成了神君，师父也是神君，霸刀门一门双神君，四界之内，谁还敢欺负我呢？可是……可是……一切都变了！曾经的朋友们开始和我疏远，师哥和师父也天天在忙碌，似乎有做不完的事情！我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但我感觉他们都在疏远我！”

夜晚，瑶池边向来是有风的，一阵微风吹来，水面轻轻荡漾，明月在水中破碎，也让师父的魂光一阵摇曳，差点消散。

“师父，你别说了！我要怎样才能帮你呀？我……我不管你做了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师父！你可以相信我的，就像你受伤时一样，我是可以帮到你的！”

天明真情流露，凤飞飞全部看在眼中，她嫣然一笑，很是欣慰，却没有理会天明。晚风中，有幽幽的声音响起。

“师父、师哥都不理我，我以为是我的修为太低了！乖徒儿，还记得你入门时，师父跟你说的话吗？我说心中有了要守护的人，便要更加努力修炼！否则，你垂垂老矣，她却风华正茂，你待如何？当年呀，我就是这样想的！我觉得师哥肯定是嫌弃我的修为太低了，不能和他共白头，于是，我发奋图强，努力修炼！咯咯咯……乖徒儿，你师父可是很厉害的哦，随意修炼修炼，一不小心也成了神君！一门三神君呀，自古到今，放眼四界，有哪个宗门可以做到？当时，我乐坏了，只以为这下师哥就不会不理我了，可是，当我兴冲冲地找到师哥时，我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恐惧！他在怕什么呢？一门三神君呀，有什么好怕的呢？”

天明和暮瑶相视一眼，两人都是心中一动，想起了洛宸和镜无心的手稿，他们曾经提到过，神界出现了一个空前绝后的门派，竟然一门三神君，震惊了四界，各门各派的大人物和天骄都前去祝贺，盛况空前！可是，不久后，那个门派便莫名其妙地分崩离析。他们甚至都没在手稿中提到那个门派到底叫什么，似乎成了一个禁忌！

“事情比我想象得更可怕，我还没从成神的兴奋中恢复过来，师父在一次外出中，一去不复返，再也没有回来。我最亲爱的师哥，突然也离开了霸刀门，莫名其妙地加入了真武道场！乖徒儿，连续两道晴天霹雳落在为师头上，那阵子呀，师父都要疯了！不，我是真的疯了，一刀就将曾经的霸刀门给劈了！”

天明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屠门满打入他脑海中的地图上，为什么会有两个“霸刀门”了。

“我不但劈了霸刀门，还打上了真武道场，可是，没有人告诉我师父是怎么死的，师哥也不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舍弃霸刀门，加入真武道场。越是这样，我便越是生气，那段时间呀，我几乎打遍了神界所有门派，可笑的是，打得过我的，打不过我的，都不和我打，任我在他们的宗门大闹一场后，便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渐渐地，我感觉很是无趣，只觉这个世界没有人值得信任，我孤独地在四界行走，听到了一些传闻，说师父的死是跟师哥有关！是呀，师父是绝世神君，被尊为霸刀，谁会是他的对手呢？更何况，他的行踪除了师哥之外，别人怎么会知道呢？于是，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杀上真武道场，师哥似乎也动怒了，开始跟我动真格的！师哥果然是最优秀的，我打不过他，每次都会受伤。这越发激起了我的好胜之心，我更加努力地修炼，每次进步一点点，我都会找他挑战，然后不出意外地被打伤！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师哥会变成那样，他为什么要害师父呢？为什么不干脆将我也一刀杀了呢？”

凤飞飞的声音越来越小，虚影在夜风中不住地摇曳，不但越发黯淡，还开始变得模糊。

“我想改变他！我要将他变成曾经的师哥，那个保护我，宠着我的师哥！在一次打斗中，我受了重伤，他也没讨到好，被我不顾一切地重创，我得到了他的一滴龙之精血！乖徒儿，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你吸收的是我的凤之精血呀？咯咯咯……那晚呀，我施展神通，故意影响了你的心神，让你在迷迷糊糊中吸收了师哥的龙之精血！我就在想呀，等我亲手杀了师哥，替师父报仇后，再用那滴龙之精血将他复活！那样的话，师哥还是师哥，你也是你，你们俩会合而为一。而我也会利用那枚戒指和你的小娘子合而为一，你们还会在一起，而我和我的师哥也会在一起，咯咯咯……乖徒儿，师父的计划是不是很完美呀？”

“唉……”

天明轻轻地叹了口气，心中感慨万千，没想到立花飘雪的猜想竟然成真，凤飞可以是真凤，龙游也当然能是真龙，被他炼化吸收的“精血”，竟然真的是“龙之精血”。原来，无论是凡人，还是强如神君，在面对感情问题时，其实都是一样的，幸福时如花儿一样，不幸时便会陷入疯狂！

“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你为什么没有夺舍我呢？”

暮瑶听了这么久，差不多也明白了来龙去脉，她问出了天明刚刚问过的问题，绕来绕去，事情还是回到了原点。

“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在进行，我的乖徒儿又穿越了，你也被我弄来了霸刀门，等着被我夺舍，我也终于等到了报仇的机会。五界合一时，我亲手斩杀了我的师哥，不出意外，我也被人群攻致死，留下一缕残魂，躲到了早就准备好的戒指中！可是，计划不如变化，你居然修炼了天狐用情术，对我的乖徒儿用情至深，我这一道残魂，在你无尽的思念中，不一定能完全夺舍你。并且，你还中了同生共死咒，就算我夺舍了你，我的生命也掌握在青丘山那只狐狸精手中！哼，我宁可死掉，也绝对不会任人摆布！还有，乖徒儿，你明明穿越了，为什么有三年时间，我都感应不到你呢？原本完美无缺的计划，因为你的消失，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或许便是命吧？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是，又有几个人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恰在此时，天明和暮瑶走上了断桥！恰在此时，暮瑶身上有道光华冲出，消失在天际，她身上的“同生共死咒”被人在此刻解除；恰在此时，白苍苍见天明久不出来，破解了阵法，虚空中有道道涟漪扩散，她和凤姬一步迈了进来。

“返古的真凤之体！哈哈哈……天意，天意，果然都是天意！乖徒儿，我乃真凤，我师哥龙游是真龙，本应龙凤呈祥，可是……这是为师一生的遗憾！你……你一定要和她在一起，一定要……就算是帮师父圆梦，你也一定要和她在一起。你现在是霸刀门最后的火种，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虚空中，凤飞飞黯淡的虚影，伸手指向了凤姬。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点一点地在风中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