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死一般安静。

突然间，一声杀猪般的尖叫打破死寂。

“啊~我的儿啊~”

外婆总算反应过来了，一看到自己宝贝儿子被女婿当众扇了耳光，刚才嚎了半天不见半点眼泪，现在可是心疼得泪如决堤，哀嚎着冲上去护住吓傻了的二舅。

“袁志福，你怎么敢打我儿子，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外婆跳着脚指着老爹鼻子骂道。

刚刚还一副要吃人的骇人模样，袁志福瞬间又和颜悦色，淡笑着说道，“妈，您先别急，儿子你不会教，我作为女婿帮你管教一二也很正常。”

“毕竟您是小静的妈，不管您认不认我这个女婿，我会一直把您当亲妈一样孝顺尊敬的。”

顿了下，袁志福松松衣领，微笑着向周围惊呆的宾客道，“各位见笑了，大家吃好喝好，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我有点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来到欲语还休的老妈身边，温柔地说道，“老婆，我们先走吧。”

老妈犹豫地望了外婆一眼，最终还是点头，然后一家四口在大伙异样的目光中离开这里。

回到家里，袁志福先安抚好妻女的情绪，然后把袁飞羽叫到院子。

两父子在树下石凳落座。

袁飞羽知道自己小伎俩瞒不过老爹的法眼，也没打算狡辩，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已经是和外婆那边撕破脸了。

目的达成，他也心安理得地等待老爹的问责。

只是等了半天，却没见老爹说话，这就让他有点纳闷了。

就在他忍不住要主动坦白时，老爹却出乎意料地从裤兜里掏出香烟火机，径直地抽出两根，一根自己叼上，一根丢给袁飞羽。

袁飞羽傻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香*，搞不懂老爹这是闹哪出。

“衰仔，别装了，我早就知道你偷偷学会抽烟了。”老爹叼着烟笑骂道，说着还把火机打着递过来，看架势是要帮袁飞羽点烟。

袁飞羽大脑一抽，叼着烟凑过去点火，点燃后还不忘老烟民的特有礼节，用手指点了点老爹的手示意可以了。

旋即两父子惬意地吞云吐雾起来。

这根烟是袁飞羽两世为人抽过最特别的一根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但心里却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因为，这是两辈子里老爹派的第一根烟……

一根烟尽，两父子之间的关系仿佛瞬间升温，前所未有的融洽。

有时候男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这么简单，一根烟，一句话，都能无限拉近关系，哪怕是父子之间也是一样。

袁飞羽知道，从父亲亲手给他派烟的那一刻起，老爹就已经把他当做大人了。

老爹酝酿一下，平视袁飞羽的眼睛说道，“阿仔，老豆很欣慰，你终于长大了。从上次救出莹莹后，我就对你感到有点陌生，可能也是老豆心理在作怪吧。既担心你长大得太快，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喜欢抱着老豆裤脚撒娇的小男孩，又担心你长不大，以后会在社会上栽大跟头。”

“这种矛盾心理，可能要等到你当爹之后才能明白到。”

自嘲苦笑一下，他又点上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才幽幽说道，“你从小就很聪明，这点我从来不怀疑……只是老豆希望你知道，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聪明才智也要放在学业和回报社会上，不然你越聪明，老豆就越担心你会误入歧途。”

似乎想起烦心事，老爹把烟头一扔，语气逐渐严肃起来。

“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老豆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心疼妈妈，是想为妈妈好。但是你有没想过和外婆那些亲戚翻脸的后果？”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名声这东西就像一缸水，被墨汁污染后就很难洗白了。”

“你妈只是个柔弱的小女人，她从小就很没安全感，尤其是对她最好的大舅父和外公相继失踪去世就更明显了。”

一说起妈妈，老爹眼神都不禁温柔起来，轻轻笑道，“你妈妈真是个好女人，我年轻时那么穷，让她吃了那么多苦，她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一句。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从娶她进门以后，我就发誓一辈子都要对她好，绝对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

“我又何尝不知道你外婆和舅舅小姨他们是什么德性呢？同样也知道该怎样帮你妈妈摆脱这些白眼狼。他们不就是吃准你妈妈心软这点么，打发他们很难吗？但是我这么多年都无动于衷，你以为我是真的没脾气吗？”

“还不是都是为了不伤你妈妈的心。”

莫名间，老爹突然有些落寂，语重心长地对袁飞羽说道，“小羽啊，你长大了，也有能力保护妈妈妹妹，但我希望你能在长大的同时，也学会担当。”

“我国自古以仁孝传承，百行孝为先，一个人若是背上不孝的骂名，那么一辈子可能都要被人戳脊梁骨抬不起头来。”

袁飞羽嘴皮子张了张，有心辩驳，却发现自以为有道理的话语临到嘴边，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现在老爹掰碎道理这么一分析，他瞬间就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担心日后被二舅他们纠缠而贸然撕破脸，却可能让老妈背上不孝的骂名。

虽说长痛不如短痛，但是短痛也是痛啊。

一想到妈妈会伤心很久，袁飞羽顿时就急了。

只是还没等他说话，老爹就拍了拍他肩膀，欣慰道，“看来你是听懂了老豆的话，那就够了。”

“人情世故不是吃饭喝水，要懂得变通。你的这股狠辣劲对付外人很好，但是不该用来对待自己的亲人，哪怕这个亲人非常不堪也好。这次老豆帮你圆了心愿，以后做事前先多想想，别再这么毛躁。”

“你舅舅他们之所以敢这么过分，还不是从心里瞧不起我和你妈没文化吗？你妈妈这辈子别无所求，如果你是真想让她开心的话，那就努力读书，将来考个名牌大学，让她好好吐气扬眉一次！”

袁飞羽慢慢平静下来，良久后霍然抬头，语气坚定地说道，“老豆，我知道错在哪里了，我以后一定会吸取教训，坚决不会犯错。”

顿了下，他不容置疑地说道，“此外，我发誓一定要考上清北，为你们好好争一口气！”

老爹闻言顿时哈哈大笑，笑骂道，“好，不愧是我袁志福的儿子，有志气！不过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我可是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豪言壮语，若是做不到，别怪我给你吃藤条闷猪肉。”

袁飞羽会心一笑，自信地伸出手，“君子一言！”

老爹用力地握住他的手，爽朗大笑道，“驷马难追！！”

两父子对视一眼，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

中午时分，遂海人民医院，一个打扮如乡间老农，脸上有两道疤痕的中年男人来到住院部。

“疤脸哥，你来了。”

平日里趾高气扬的郭晓兰在面对这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时却没有半点架子，反而无比恭敬地提前在门口等候着。

别人不知道这个疤脸中年人的来头，只会把他当成农民工。

但是郭晓兰身为徐世琼的枕边人，自然知道他的底细。

这可是遂海道上赫赫有名的煞星，武力惊人，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乃是徐世琼最信任也是最得力的头号猛将，自然不敢怠慢。

疤脸只是淡淡地嗯了声，便自顾自地进去病房。

病床上郭子杰刚刚服用镇静药睡着了，脸色苍白得像张纸，胳膊上还插着点滴管，才短短一天人就瘦了一圈。

看见自己视若珍宝的弟弟如此憔悴，郭晓兰不禁眼圈发红。

疤脸没理会郭晓兰的惺惺作态，粗鲁地掀开郭子杰身上的被子，蛮横地扯下他的裤子，在那条伤腿上揉捏敲打。

郭晓兰一惊，下意识就想阻止，可是一想到疤脸的身份，顿时不敢造次，只能强忍心疼站到一边。

过了几分钟，疤脸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回头对郭晓兰说道，“伤你弟弟的人有那么几下子，下脚快准狠，一瞬间就踹裂你弟弟的胫骨，发劲有点像北派戳脚又有点像咏春的正身腿。只不过学艺不精，力度不准，所以才没第一时间废了你弟弟的腿。”

如果这番话被袁飞羽听到，非活活笑死不可。

手下留情当成学艺不精，真是绝了。

听到疤脸的话语，郭晓兰马上就急了，赶紧问道，“那疤脸哥，您有把握拿下那小子吗？”

疤脸不屑一笑，自负说道，“不过是个乳臭未乾的小鬼头，自以为练过几年就出来争强斗勇，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郭小姐放心，徐哥都交待了，这口气我肯定帮你们姐弟好好出。”

郭晓兰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姣好的面容突然掠过一抹厉色，咬牙切齿道，“疤脸哥，那小子差点害我弟弟坐轮椅，我要他一只手一条腿，不过分吧？”

疤脸拧笑道，“只要你开心，我都可以。那小子的底细我已经查清楚了，刚好他老子和徐哥有牙齿痕（粤语：过节、结怨的意思），我会找机会把事情给你办妥，保证没有手尾。”

郭晓兰大喜过望，连忙对疤脸道谢，旋即开始幻想害他弟弟的人的凄惨下场，瞬间就感觉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