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睡的董维康能听到客厅两个女儿偶尔的说话声。

能听出来，聊的很投机。

他不禁暗暗奇怪。

苏婧那个没脑子的怎么能生出这么优秀的女儿。

年龄才二十五岁，明显比老的性情还要收敛些。不妄言，懂礼貌，长相更比苏婧年轻时候好看多了……

这些性格特质固然很讨人喜欢。

可作为父母，董维康却觉得她过于谨慎，客气小心了一些。

很难不让他联想到她幼时的生活环境。

性格的形成有先天和后天。

董维康最不喜的教育方式就是让后天的影响力大过于先天。

他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

很多年前就跟没了感情的妻子商量好了，不离婚也不离家。表面上做好一对恩爱夫妻，家庭外互不干涉彼此。一直到女儿都懂事的时候，才经由女儿提出，有了结果。

他形容不出此时心里是何滋味。

只感造化弄人，悔之无用。

还好，至少孩子健健康康，平安富足的长大了。教养很好，老公也很好……

这也算是一个结果。

没能参与她成长，至少还能看着她一直好下去。

至于父女相认。

董维康倒是持顺其自然的态度。

她喜欢自己当然很好，不喜欢他也不能搅合孩子本来平静正常的生活。

董蓁跟着于薇去楼上收拾卧室了。

她看老爸一直不醒，便也丝毫不再矫情。

跟在于薇身边，边参观着，边一块收拾房间。

“姐，怎么没见我姐夫？”

“他在书房忙点事情。”

董蓁提到刘思远，眼睛有些发亮：“我姐夫真的特别厉害，我们学校好多亚洲人都喜欢他，他在超市里教训那个老外的视频在小圈子里点击率很高很高。”

“他伤很严重么？本人好像比视频中瘦了好多。不过，还是很好看，和你特别有夫妻相。”

于薇心底微微发涩。

她不太愿意听别人说他瘦，一听就会影响大半天的心情。

在国内被困了二十来天，他不说细节她也知道，短时间瘦那么多，怎会过的轻松。刚来歌城不久，又因为配合凯恩办案，伤重如此。至今动作稍微大点，呼吸频率上还有很明显的异常。

于薇掩饰着情绪，把被子铺好：“你早一些休息。”

董蓁摆了摆小手：“晚安。”

……

苏婧醒的很早，可以说一晚上基本没睡着。

现实和梦境交替着，身心俱疲。

一会梦到于靖海满眼怨毒，一会梦到董维康也在怨恨她，一会梦到早未记起过的刘思远母亲，一些事……

她离婚之时曾格外埋怨最好的朋友跟她不是一个立场，至今耿耿于怀。

可这其实是没有对错的。

别人在帮她考虑孩子，她要追求自由。

时间如果回到过去，苏婧确定还是会离。但一定不会再那么草率，那么异想天开。

今天的局面，难道不是对年轻时候那些无脑冲动之事在负责么？

起床，天还没全亮。

苏婧简单收拾了下自身，准备做早饭之时看到大厅有人在洗漱。

西裤皮鞋，白衬衣。

董维康转头看了一眼，漱口后道：“早。”

苏婧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董维康朝她过来，看了眼腕表：“出去走走？”

苏婧迟疑了片刻，跟他前后走出了家里。

凌晨五点的歌城，青蒙蒙的光，温度微凉。这里夜生活很精彩，这个时间点只有回家的人，很少会有起床的人。道路宽阔，幽幽静静。

董维康明显看出她气色不如第一次见面，可见这事情对她造成的压力比想象的要大。

他是考虑这事只有自己跟苏婧知道就行，没考虑到这种大事她竟没能力瞒住。

“你真准备告诉于靖海？”

苏婧道：“我会给他一笔钱，让他同意签署保密协议。”

“你了解他吗？”

苏婧愣住。

她了解于靖海么？

作为曾经的夫妻，她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董维康把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想法说不上错与对，可这么冒冒失失的跟于靖海说这些，不理智。你女婿倒是个聪明人，正因为聪明，他不可能让自己搅进这摊烂泥中。于靖海再怎么说对小薇有养育之恩，他出面处理顾虑一定会很多。”

苏婧没说话。

宣文波道：“我还是建议你把这件事瞒下来。小薇已经这么大了，没人主动告诉他，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

“刘思远跟小薇他俩应该是一个意思，准确的说，关键在小薇身上。这孩子心软，不忍心欺瞒于靖海是人之常情。不说，她该帮于靖海还是会帮，无非多些内疚。说了，你一定会身败名裂，承受你现在想象不到的压力。”

苏婧：“你错了，小薇亲口跟我说，刘思远的意思是不瞒着于靖海。你没看清楚刘思远是什么人，他并没有你说的那些心思，不怕搅合其中。”

“刘思远担心就算不说，于靖海有天也会察觉到，这样不可控的因素太多。”

“要求于靖海签保密协议也是刘思远提出来的，他说他会帮我准备好协议条款。”苏婧抬眼有些讽刺：“刘思远比你想的要聪明重情，他比你这个自以为是的长辈考虑的更细致。他怕于靖海铤而走险，失去理智进而伤害小薇。他虽然替我考虑不多，可他替我女儿考虑到这份上，我很感激他！”

苏婧把外套还给了董维康：“吃完早饭就赶紧走吧，反正以后可以通过微信联系。”

董维康有些错愕。

他终于发现这么多年过去，每个人都是有变化的。

拿着外套，董维康看着她慢慢变远的身影，百感交集。

他是真的很想跟这个一直没能忘掉的人再近一些，试着寻找圆梦的可能性。

可能就如女儿评价自己的那般，过于自以为是了。

他因苏婧的这些话对刘思远也有了新的认识。

董维康认为这个保密协议并不是常规协议，刘思远恐怕是准备在控制不住于靖海之时，以此把人给直接送进去，一劳永逸。只要大家相安无事，那就相安无事。翻脸成了仇人，送进去不会有负担。

他显然是对于靖海这人有一定的了解，并且比苏婧这个曾经的枕边人对于靖海了解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