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合作的愉悦

绮礼的呼吸加重了。

“我相信天堂的存在。”

“不，”吉尔伽美什极其富有玩味地否定了绮礼的话，“你不相信天堂。你之所以相信天堂，是因为你的父亲相信，你的母亲相信，你周围的那些虔诚的信徒相信，所以你才会假装自己相信。”

“假装自己相信？”言峰绮礼打断了吉尔伽美什的话，他觉得如果在听下去的话自己怕是会笑出来，“我是绝对信奉——”

“是吗？”吉尔伽美什拿起言峰绮礼放在手上的那本蓝绿色封面的圣经，“你记得这本书上的每一个字吧，但是你，真的信奉他们，并把对它们的信仰刻在自己的灵魂里吗？”

言峰绮礼本想说“是的”，但是，似乎有什么阻止他说出来，他望着那本圣经，说不出话来。

“你并不信仰你的神明，不是吗？”

吉尔伽美什将圣经塞回到言峰绮礼的手里：“我来说下我觉得你在那时想些什么吧，你在想：‘啊，我想看着别人死去’。”

“……”

在吉尔伽美什的话语面前，言峰绮礼什么都说不出来。这确实是他当时在想的东西。

但是吉尔伽美什说这个是想说明什么东西？

“你是想表达什么吗？”

“当然，言峰绮礼——”吉尔伽美什突然把脸凑到言峰绮礼面前，他直愣愣地盯着言峰绮礼的脸，缓缓说，“你是个天生的恶人。”

这句话犹如一颗从天而降的流星，短暂的划破了言峰绮礼心中的黑暗，让他窥见自己深邃心灵的一部分。

“你和你那个义弟是很相似的，你们俩都是极其空虚的人，却又假装自己是正常人。不同之处在于，你的义弟只是空虚，犹如被人握在手里的兵器，在别人那边寻求自身价值，而你——

“你只是拒绝承认自己是那种扭曲的存在，因这现代社会百十年来的伦理观念把你束缚在‘好人’的范畴里，所以，你才会沉沦在痛苦之中。不是吗？”

“……”

言峰绮礼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突然想起了那个愚蠢的女人，想起了的她的脸，想起她皮肤的触感——那纤细的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掰断的喉咙。

如果自己当时——

杀了她，该有多好？

言峰绮礼感觉自己的感情被束缚在一叶小舟上，在蓝到发黑的海浪中缓缓沉入螺旋的漩涡。在螺旋的底端，言峰绮礼睁开了眼，几近贪婪地盯着那潮湿的海底。

那是他几十年来隐藏的，最大的秘密。在看清那片海底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时候，言峰绮礼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痛苦，自己的恍然与迷茫。

说到底自己终究还是这样的存在啊，所以你看到了吗？

“哈哈哈哈哈！”言峰绮礼捂住脸大笑起来，泪水止不住地流下，笑声极其苦涩，“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言峰绮礼。”

“你在说谎！”言峰绮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近乎于是在咆哮，“你是想说，我的父亲生出了一个恶魔？”

吉尔伽美什点头。

“一个虔诚的教徒家庭，生出了一个会觉得毒草比鲜花更美丽，苦难比快乐更加幸福的人？！别开玩笑了！是我的母亲出了轨，还是我的父亲被恶魔附身？”

“都不是，”吉尔伽美什的声音异常的温柔，“他们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过错，唯一的错误就在于你。”

“那么我的父亲生出了什么，养育了什么，一个恶魔、一条狗吗？”言峰绮礼站在地上，情绪异常激动，“我不想承认！”

“你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这绝对是错误的！”

“这并非是错误的，这不过是一点点小小的瑕疵罢了——你还是很有趣的，绮礼。”

言峰绮礼颓废地坐回到床上，他的头埋在双腿之间，茫然不知所措。

不知为何，口腔里开始弥漫麻婆豆腐的味道。

“绮礼，重要的其实并不是你是什么样的人，重要的是你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还没有告诉我，在得知自己的本性后你到底会作何打算呢，是继续你那苦行僧般的生活，还是打开束缚住自己的囚笼，走向自由？”

言峰绮礼的呼吸声加重了许多，但他的回答依旧很冷静：

“我不愿意承认你想说的。”

“那么我们来设想一下吧：杀死你的父亲，能否给你带来愉悦感？不用立刻回答我，你只需要……稍稍想象一下就好。”

言峰绮礼的头从双腿之间艰难地拔了出来，他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吉尔伽美什。淡淡的杀气开始缠绕在言峰绮礼身边，而吉尔伽美什则是优哉游哉地坐在一边，斜着眼盯着言峰绮礼：

“现代人的研究有的时候还是蛮有意思的，好像是弗洛伊德吧，那个人提到过一个理念，叫做‘弑父心理’。按照他的看法，弑父是争取人格上的独立的行为，但放在你这里也有另一种解释：你的父亲在你成长道路上代表着正确，而你杀掉他的行为……则是否认掉这种正确，并借此树立起自己的正确。所以——”

“所以你才会想让我幻想杀掉自己的父亲，是吗？”

“是的。”

“……”言峰绮礼重新低下头，目光紧紧地锁在他的双手上，恍惚间，那双手已布满鲜血——都是自己父亲的血。

自己，当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家伙。想到这，言峰绮礼抖动肩膀狂笑起来：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是目光如炬啊，英雄王！但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干什么呢？我可不愿意相信你跟我说这些，仅仅是想给我答疑解惑——不，你并非是那种好心的王，你是一个暴君，喜欢趴在臣民的苦难上饮食鲜血。”

“你还有兴趣参加圣杯战争吗？虽然你已经没有了令咒，但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我想你应该知道该作何选择吧？”

“当然，”言峰绮礼伸出手，握住吉尔伽美什伸过来的手，“求之不得，英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