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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城

作者:揽月LYF | 分类:现言 | 字数:56.3万

第十一章 不知好歹的女人不会是我吧?

书名:梧城 作者:揽月LYF 字数:5864 更新时间:2025-04-16 02:16:45

宁卿卿头顶着母亲亲手扣上的碗,坐在小饭桌上面壁思过。说是小饭桌,实际上就是块儿总高度十厘米不到的黑木头,镶着四根粗短的腿。久坐容易使人双腿麻木,神经紧张从而达到惩罚的目的。宁家的小饭桌是宁向远青葱岁月的唯一见证,是他年轻时出门必备之物,宁卿卿曾不止一次怨恨自己的父亲,眷念什么不好,非舍不掉一张木疙瘩。

但宁家的小饭桌可不是谁都能坐,这么多年,也就宁向远光顾最多(多半情况下是他心甘情愿)。如今终于轮到宁卿卿。

宁卿卿一双腿撑在地面,身体微微向前屈,头上顶着一只碗,真是好不乐哉。眼见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过去,却哑巴吃黄连似的,有苦不敢言。毕竟文韵的鸡毛掸子不好惹,再加上今天父亲也和她“狼狈为奸”,宁卿卿就只敢矫揉造作的哀求他们。

文韵惆怅了一整晚,终于等到她清醒了些,当然不会轻易饶过她。

只见她怒目掐腰骂道:“小兔崽子,你昨晚拉着你们宁书记称兄道弟那会儿挺有侠女风范啊!怎么这会儿跟小猫似的?装模作样骗谁呢!”

宁向远也装作恨女不成才,紧跟文韵的节奏训斥,“就是,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宁卿卿无力反抗,只道:“诶,我那不是在维系两家的感情嘛!况且,我又不归他管……”

宁向远一听更来气,只见他唾沫星子横飞,数落道:“还顶嘴?宁成刚是谁啊!堂堂检察院书记,你跟他拜把子,你牙还没长全就想磕老虎了!你爸我一把年纪还得给他三分薄面,怎么你倒跟人论辈分了!又是磕头拜把子,又是歃血为盟,你怎么不飞升当仙女儿呢!”

宁卿卿实在冤枉,当时醉酒,实在是情有可原……

如今清醒了,却木已成舟,酒后胡话不打紧,要命的是眼前,老两口一唱一和的,而她百口莫辩。看来只能使出必杀技了!

宁卿卿两眼放光,对着父亲撒娇道,“爸爸,爸爸,我那不是断片儿了嘛!您一定是听错了!”

见她不思悔改,宁向远刚才只是附和着吓唬,此刻却是真生气,“别叫我爸,什么爸爸爸,你不是要认陆处长当爸吗?你夸他慈祥,和蔼可亲…,干脆别工作了,受那罪干嘛!咱去办手续,我把你过继给他,你也能少奋斗几年。”

看来老两口确实生气无疑了!宁卿卿下了小板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一声:“我知道错了!”

吓得老两口一激灵。

文韵摇着头,叹了叹气,“看看,看看,这会儿还醉着呢!”

宁向远亦是感同身受,小心的扶开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文韵,做出一副打人的架势,“老婆,你闪开,我来收拾她!”

老两口虽然生气,却也只是想吓唬吓唬她,没想到这丫头为讨欢心,竟跪下了,宁向远和文韵已经笑成一团。宁卿卿浑身无力趴在地面上,并未发现端倪。

“你哪里有错!错的是我们…我和你爸,含辛茹苦,起早贪黑,砸锅卖铁把你拉扯大,这么伟大的劳动果实,你说偷就偷!”文韵夹着鼻腔诉说道。

宁卿卿歪了歪头,早瞄见老两口眉飞色舞,只不过她觉悟一直很高,这时候最好不要打扰,免得心生‘妒忌’,于是头也不抬的说道:“得了吧!还唱起苦情戏了!你和我爸少撒点狗粮,我在这个家也能活得久一点!”

宁卿卿的话是对‘后妈’说的,回应的却是宁向远,他狠狠瞪了她,仿佛是说:不该看的别看。然后便开启了他最经典的哄老婆模式,一顿苦口婆心,好言相劝,从年轻时候的邂逅开始回忆,再到中年艰辛不易,老两口旁若无人似的越说越激动,最后,宁向远轻轻松松用几句话就彻底结束了战斗。

“老婆,咱别跟她一般见识。咱今天晚上外面吃,高档餐厅,烛光晚餐,咱也享受享受。吃完再去逛逛商场,好好买几身衣服打扮打扮,我再给你买几支口红,你喜欢哪个色号随便买!老公给你买单。”

说好的家庭教育,怎么又变成大型撒狗粮现场了?年轻时就浓情蜜意,老了老了依然难舍难分。宁卿卿干脆又埋下头,不妨碍他们老两口暗送秋波。不过,每当这种时候他们都会自动屏蔽她。

眼看着老两口已经沉浸在秋波中无法自拔。

宁卿卿悄摸着逃进厕所,坐的久了,腿脚麻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这个清晨,宁家的马桶迎来了灭顶之灾。

好不容易安抚好妻子,宁向远才得以携女儿逃出家门。

“我给你请了一上午假。当然了,你也不能在家闲着,得跟我走。”

宁卿卿苦不堪言,父亲真是争分夺秒压榨她的残余价值……她摇了摇头抗拒道:“为了延长寿命我还是谢谢您的好意了”,说着便去了反方向,不过行动缓慢立刻便又被拎回来。

“你别忘了刚才是谁救你脱离虎口,作为报答,你得跟我走一趟。”

宁卿卿欲哭无泪,“老头子,有你这么坑女儿的吗?我才上几天班你就先斩后奏帮我请假。你就不怕你女儿丢了饭碗!”

第十一章 不知好歹的女人不会是我吧?

宁向远做事情向来独断专行,也难怪,他已经混到不需要看别人脸色行事的年纪。但这种独断专行常常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动不了他,就想到拿他那可怜的女儿开刀。

宁卿卿吃亏无数,总算得到一个结论:任何时候只要父亲划清界限,保管国泰民安,鸡犬升天……

“丢了正好!”宁向远一脸愤恨道,他正愁找不到机会,每回想到自己培养的接班人又送上别人家的门了,他就无端生了一肚子的怨气,“依我看,你就辞了那份工作来我这儿,要设备有设备,要人才有人才,也能更好地施展你的才华。

宁卿卿哭丧着个脸,她只想摆烂,不想发光;只想大刀阔斧向前走,不想夹缝中求生存。她连连摇头,不过最终抗议无效。

从家属院到公安局距离本就不远,父女俩讨论激烈,不知不觉就走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几盆仙人球绿的晃眼,球上布满了浑身不太匀称的毛刺,宁卿卿仔细打量了一圈,这不就像父亲那顶贫瘠的脑袋似的嘛!只剩几根枯黄的毛发在苦苦挣扎。她偷笑着来到窗口站立着,鲜艳的五星红旗飘扬在广场中央,让人看着心中无比敬畏。

在宁卿卿漫无目的盘算着其他事情的同时,宁向远已经为自己泡好一杯茶水,几颗细小的茶叶在滚烫的水中慢慢舒展开来,变成几根漂亮的毛尖儿。他特意在储物柜找来女儿送的保温杯,热心的为她调制好一杯蜂蜜水。

“喝点儿润润嗓子,一会儿我给你说个事情,正好你也聊聊你的看法!”宁向远用恳切的眼神望着女儿说道。他最是清楚自己的女儿,南大尖子生,专业性极强,脑袋灵活且擅长抓重点……嗯!想到这些,宁向远就止不住的骄傲。

听完,宁卿卿也没心思同他拉家常,询问他哪里来的蜂蜜!她对着保温杯口猛然吹了几口,试图让冒出的热气稍微变凉,才能放心啜饮几口。然而直至父亲招呼的一大帮人都齐聚会议室,她才不得不在一阵催促声中放下令她馋嘴的蜂蜜水,急匆匆的跟随上父亲的步伐。

父亲的麾下都有哪些干将,宁卿卿无比清楚,印象最深刻的无非是碎嘴的宁阳和神经质的江涛。想到宁阳,上次被他拒之门外的事情顿时浮上心头,叫他恨得牙痒痒,毕竟他这样的“问题”青年和她心目中翩翩君子的形象相差太大。而江涛则是聪明绝顶但不善言辞的一类,两人同坐在办公室一整天,可以保持全程不说一句话,天呐!他打光棍至今确实情有可原……。另外几个也都是校友,大家虽然并没有什么交集,但都互相认识。

才到会议室门口,里面立马响起了稀疏却响亮的掌声,宁向远立马呵斥他们做事不端正。

看来欢迎的是我呀!宁卿卿暗暗欣喜道。

这样的场景总会令宁卿卿感到羞涩,毕竟许久未见,一一握了手后便一本正经的坐下。但她那因断片后遗症而泛红的脸,经过他们一番起哄,就像被火烧似的,火辣辣的疼。不知为何,她开始慌张,她真想逃离这里,她怨恨父亲又将她卷入这样的场合。精神饱满的小伙子们像探险一样怀着无比期待的心情等她开口,似乎她一开口就会有答案。这种无望的期待令她惶恐不安!

宁向远一咳嗽,全场立刻鸦雀无声。他现在比较在意的是最近正为之烦恼的案件,况且在他甄选女婿人选的过程中,已经将在座的几个全部排除在外了,唯一一个符合心意的,还是别处借来的,虽也是随叫随到,却总是被原单位霸占回去。每每想到这里,心里就暗暗较起劲来,发誓早晚要把未来女婿收编。

“都打起精神来。江涛,把资料调出来,大家一起看一看,分析分析。”

关了灯,投影仪前方的幕布上便出现了清晰的画面和字样,宁向远巨大的头颅遮了半个角落。宁阳还在为刚才的冷落而闷闷不乐,眼神不时向着宁卿卿的方向扫去,没几眼,便被宁向远捕捉了去。

宁向远冷冷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宁阳,我看你比较亢奋,莫不是已经有思路了,那你给大家伙儿讲讲。”

宁向远此话一出,会议室里又是哄堂大笑。看似玩笑话,实际上又变相损了他一番。

宁阳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垂头丧气道:“师傅!您又拿我开涮。”

宁卿卿已经彻底冷落了宁阳十来天,谁让他前怕狼,后怕虎,最后虎狼一窝,个个不讨好呢!

宁阳是队长,开小会一般由他主持,等宁向远话音一落,他便开始介绍。前后不到十分钟,宁阳就把今日叫她来的主要目的阐述得明明白白。内容大致是市里最近流行着一种新型毒品,需要以她的专业思维来判断判断,到底是哪个龟孙子搞出的东西。

嗯!宁向远不顾形象骂的话比这还难听百倍…

宁卿卿听得直是瞠目结舌,义愤填膺,拍手叫绝。对那伙可恶的毒贩子,打得骂得羞辱得,恨不能剥皮抽筋。她想父亲此刻也恨不得将他们剥皮抽筋吧!因此才会如此口无遮拦。

“这小可爱一般人弄不出来,除非有人有设备,还要足够多的原材料。说得复杂一点,这玩意儿纯粹靠智商。”宁卿卿直言道。

宁向远早让人把小可爱研究得十分透彻,自然知道要得出这么一点儿极为不易,立马皱着眉头道:“说点我不知道的。”

新型毒品的技术关很难攻克,除非是顶尖级别的人物,在梧城,统共也就几个人出类拔萃,宁卿卿想了一圈,实在不知道该把矛头指向谁,总不能因为人家智商高就怀疑吧!呸……这可不是她的个性……只能慢慢排查,慢慢摸索。

宁向远却急不可耐,几番催促,最终无果,气得一肚子的火。

昨晚的酒精此刻才算正式上头,宁卿卿开始不断产生空白感,神经系统几乎麻痹了。即便她有一大堆的疑惑和见解,一时半会儿也捋不清思路。塞满疑问的大脑和酒精相互挤兑,她觉得头脑更加晕乎了。她多么希望这场讨论会能够摁下暂停键,等头脑不再短路,或许就会更清晰了。

往日里嬉笑打闹的时光仿佛彻底被岁月淹没了,让人不禁怀念。他们都像霜打的茄子,没有任何激情。宁卿卿默默等待着,仿佛一定会有人发觉气氛的微妙变化从而改变它。况且她羞耻的认为自己仅仅是个旁观者,即使一言不发也无伤大雅,重要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做吧!

脸皮厚遇上厚脸皮,二者不相上下。宁阳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早把自己当成陪衬。宁卿卿忽然怀念和宁阳搭档的时光,那时多好,上刀山下火海配合得天衣无缝。现在却不然,他呆若木鸡,不懂变化。榆木脑袋什么时候才会开窍呢!

由于是专案小组讨论会议,无关人员不得参与,没有特殊情况甚至不能随意打断,这个时候,会议室紧闭的玻璃门在两三下轻轻地敲击过后被推开了。吴楠探头进来通知说有人来访。吴楠是文职,关于案件的会议她一般不参与,但若没有重要的人或者事情,她也不会轻易来打断大家。

宁向远正在气头上,正想出去透透气,机会就来了。他立刻就走,空留身后一群人,大眼睛蹬着小眼睛。

透过半掩的门,能见到宁向远拘谨的背微微驮着一颗精神饱满的头,宁卿卿望着忍不住笑了笑,不过,笑的大多还是因为那几根坚挺的头发。在他对面,是一个比他高出一个脑袋,侧身站立的,顶着寸头,穿着休闲装的年轻男人。仅仅只是露出一部分侧颜,就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宁卿卿好奇精上头,也想出去一探究竟。

看见男人,心不慌了,脚底下不滑了,刚走两步,步子戛然而止……虽然父亲今天的行为够仗义,可刚才到底是驳了他的面子,这样出去算怎么回事,搞不好被他当面训斥一通,岂不是在那人面前丢尽了颜面?宁卿卿赶忙退了几步,眼神一瞥:不如找个挡箭牌……

宁阳算是个锲而不舍的,等屋内人全走光了,他才耐下性子来求饶,解释说实在怕惹恼了师娘,才狠心不救,还搬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一套道理来,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她站,他也站,她坐,他又坐,好一顿诉说,磨得宁卿卿耳根子直发烫。

见宁卿卿始终面不改色,又换了一套说辞,“寻常时候你好端端的,我怎么会把你拒之门外呢!求着你光临寒舍还来不及。可……这次师傅下了死命令。”

宁卿卿已经看到对方正脸,此刻注意力全在帅哥身上,压根没工夫搭理他,况且今天算是他第二次得罪她,心里更是没好气,等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放屁,谁和你是师兄妹!”

宁阳不禁喜上眉梢,通常她只要骂了几句,事情就有了转圜的余地。他悄摸着走到门口,将脑袋轻轻搭在宁卿卿肩头上,沿着她的视线看去,忍不住哀叹起来,“都说男人是视觉动物,说到底,你们女人也一样。见到帅哥,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宁卿卿皱起眉头,看向一脸酸涩的宁阳:“听说实验室那姐姐天天念叨你,恐怕她和我一样!也不知有没有对你暗许芳心了?”

宁卿卿很久没来市局凑热闹了,随便一打听就听到许多流言蜚语,其中最劲爆的一则新闻就和宁阳息息相关。宁阳赶紧缩回头去,生怕事情败露,瞪了瞪她道:“杀人不诛心,你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宁卿卿听完,忍不住得意起来,转而盯着门口,一脸清心寡欲道:“局里统共就这么几个帅哥,竟然也有我不认识的。”说完便砸了咂嘴。

宁阳努着嘴,听了半天,终于听懂了。无非是看上那个男人,想认识却又难为情嘛!不过,宁卿卿一向自视清高,她大概不知道吧!这个引起她注意的男人与她并无缘分,否则也不会一连两次相亲被她放鸽子。他卖起了关子,不肯如实道来。

宁卿卿又是对他下了一道恶狠狠地眼神催促。

宁阳瞥了她一眼,笑了笑道:“姑娘家二十岁的时候,以为青春正盛,未来可期,对男性、男人视而不见;到了将近三十,又认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见到男人,就像猛虎捕猎,逮住一个算一个。你说说,这是何苦呢!”

宁卿卿头也不回的淡淡一笑,这是事实,无可厚非,二十的时候拼青春,三十的时候只能拼耐心。不仅要耐得住寂寞,还要耐得了攻击,知道他在下套,便道:“师兄啊!你三十岁生日是几月份?啊!已经过了,看来我得给你补一份生日礼物……十全大补汤如何?滋阴壮阳,延年益寿,还治缺心眼儿!”

宁阳狠了狠心,决定好好吊一吊她的胃口,“你说,一个男人被同一个女人爽约两回,你猜在这个男人眼里,这个女人得多可恨?”

宁卿卿不知道宁阳指的是谁,她细细思索了一番,若这个男人是他,那:“谁啊!这么不知好歹!”

宁阳笑了笑,始终看着她。

宁卿卿顿时石化:“不知好歹的女人不会是我吧?”

两人斗嘴入迷,不知那边早已结束了对话,等一行人出了楼,他们才忽然回过神来。

宁卿卿撒腿就跑,追了一路,只看到扬长而去的车,扬起一阵不小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