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妈话里话外带着嘲讽，就是想让贺大娘知难而退。

你之前那么看不起我的女儿，现在眼看着有利可图，就想着说几句话就抹去之前的不快了，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可即便她已经不留情面了，贺大娘还是舔着老脸挡在方爸方妈身前，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

贺大娘缺钱，非常缺钱。

她那个烂赌的儿子，前两天又在外面欠了很多债。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捡纸板赚的那点钱，根本不足以维持日常开销。

这不眼见着今天都是年三十了，她家里米面都没钱置办，好不容易找村里人借了100块钱，这才来到菜场来买点吃的。

老远，贺大娘就看到方爸方妈在镇政府门前被众人包围着恭维，看到电子屏上方微和陈露的巨大照片，贺大娘的心思动了。

在她眼里，方爸方妈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必须紧紧抓牢了。

被方妈的一番话噎住，贺大娘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卑微着身躯继续道，“春霞，之前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我的错，是我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往外说。”

她说着扇了自己一巴掌，“我这张嘴啊，就是贱！以后不会再说了，真的不会再说了……”

话说到一半，她的目光朝方妈身后看了一眼，神色顿时变得慌乱起来。

脚底跟抹了油一样，想溜。

“那什么，春霞，宗林，麻烦你们帮我跟微微说一声哈，我真的很想学刺绣的，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贺大娘！”自方妈身后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

贺大娘原本踏出去的步子，也在顷刻间顿住。

方妈转头看去，来人是同村的李婶子。

李婶子对着方爸方妈笑了笑，几步来到贺大娘面前。

“你刚跟春霞和宗林说什么了？是不是说想学刺绣？”

“我……我没有……”贺大娘嗫嚅着不承认。

李婶子转头看向方爸方妈，“她是不是说想跟着微微学刺绣？”

方爸方妈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一来不想搅入两人的争斗，二来也不想帮贺大娘说话。

因此只是默默站在一旁，作壁上观。

李婶子见方爸方妈这副态度，心下了然，她回头瞪着贺大娘，心头火起，“你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当初是你跟我们说微微和露露都是骗人的，搞不出名堂，让我们不要上当受骗去学那劳什子的刺绣。现在倒好，你自己倒是偷摸着来说情了，你怎么好意思呢？”

李婶子憋闷了好几天的火气没处发泄，此刻都冲着贺大娘发了出来。

她悔不当初听了贺大娘的话，没有报名方微的刺绣班，眼见着方微的网店越来越好，村里越来越多的妇女在她手下谋到了工作，她便也想着报名尝试一下。

可方微招了三轮，第一轮她没报名，之后的两轮她都报名了，却没有一次通过面试的。

她不服气啊，明明自己心灵手巧的，村里那些看上去比她笨得多的人都能被招进去，凭什么她不能！

于是在第三轮再次被淘汰时，李婶子再也忍耐不住，直接开门见山问方微，问她自己到底输在什么地方。

没想到，方微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话“做事之前先学做人，我们招人，最先看重的是人品。”

这话什么意思，是说她人品不行吗？

说起来，李婶子是村里出了名的长舌妇，传八卦的速度不亚于贺大娘。

这两人凑在一起，不是嘀咕这家的事，就是嘲讽那家的事。

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之前贺大娘好几次和方微起冲突，身边都有李婶子在帮腔。

所以方微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人进来，否则就乱了队伍的纯洁。

可李婶子根本不会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思考问题，她把自己落选的不幸，全都归结到贺大娘身上。

她觉得，肯定是之前她听了贺大娘的话，没有在第一次支持方微招工，所以方微记恨在心，不让她入选。

越想越气愤，对贺大娘的埋怨就越来越多。

今天，她远远地看到贺大娘叫住方爸方妈，一脸讨好地说着什么，便留了个心眼，躲在暗处，想听听贺大娘到底想干什么。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隐约听到刺绣几个字，心头顿时涌起一阵不快。

凭什么？！

既然她无法入选，那么贺大娘也休想！

几乎立即的，李婶子从暗处冲了出来。

“你还说没有！我都看出来了，你就是想学刺绣！”李婶子抓住贺大娘的胳膊，不依不饶。

“你害得我没了入选的机会，现在自己倒是偷偷摸摸想来说情争个名额了？我告诉你，做梦吧，我死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李婶子叉腰大骂，骂的唾沫星子横飞。

“春霞，宗林……”她转头看向方爸方妈的方向，正想把贺大娘之前说方微坏话的事告诉他们，却没想到一转头来，空空如也。

刚刚方爸方妈站着的位置，早已没了身影。

·

菜场里，方妈拉着方爸的手，在人群中东拐西拐，确认李婶子和贺大娘没有追上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你何必呢，干嘛偷偷摸摸的，我们光明正大走，她们又能怎么样？”方爸不理解方妈为何要这般偷偷摸摸的。

“你懂什么，狗咬狗一嘴毛，她们要是看到我们走了，肯定会追上来解释一大通，我才没有闲工夫听她们说什么，还是偷摸着走了好，省得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这两个女人啊，都不是什么好人，以后少跟她们接触，别让微微难做，听见没？”方妈严肃着语气对方爸说道。

“知道了，这点轻重我还是拎得清的。她们当初那么说我们女儿，我脑子坏了才会帮她们说话。”方爸表决心一般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