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衍词闭上眼睛，锦心将殿中的蜡烛熄灭。

他回想今日关山月的话，对自己有诸多不满。

“朕那晚去你房中，是看你病情。”

关山月本是背对着他，听到他这话，当场愣住。

看望病情？

她不信。

“现在皇上说这些，莫非觉得臣妾会信你？”关山月出言嘲讽道，当晚她记得清清楚楚，说的话就是威胁。

傅衍词睁开眼睛，看向背对着自己的关山月，他不会讨女子欢心，也不太会说话。

当日，本意是如此，可到了地方，看她哭的伤心委屈，心中就来了气。

傅衍词没有再辩解，又问道：“你为何不愿做朕的皇后？”

他才不信关山月想要招婿的话，女子在外生活很难，当皇后总比她一个克夫家名声的女子在外招婿的强。

“皇上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就算不愿，不也是进宫为后了。”关山月言语中有一丝埋怨。

“朕想知道你心中所想，别扯些别的。”傅衍词耐着性子说道。

关山月总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他生气，也不知哪里来的本事，还没办法发出来。

关山月听到他这话，知晓今日要是不说个子丑寅卯，怕是不会轻易放过。

关山月本就困倦，不想和他过多谈话，既然他问起，索性摆在明面上，说个一清二楚。

现在已经是皇后，已经无法改变，还不如多考虑以后。

她坐起身子，傅衍词见她的动作，也跟着坐起身子。

“既然皇上问了，那臣妾也告诉皇上实情，打开天窗说亮话。”

傅衍词沉默，等待她继续开口。

“你也知晓臣妾的名声，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可臣妾却和别人不一样，偏偏就喜欢一生一世一双人。”关山月直言道。

“呵，心大的很。”傅衍词嘲讽道，他没想到，关山月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脑海中突然浮现后宫中的莺莺燕燕，暗道难怪她不想入宫，可想法也太过天真。

“皇上说臣妾心大，臣妾也不反驳，确实是心大，臣妾也不报什么希望，说不定嫁都嫁不出去，嫁出去也不能一定找个合心意，摆在臣妾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招婿，二是就这么形单影只一个人，总好过与人共侍一夫。”

傅衍词听到她所说的话，算是明白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宁愿一个人，也不愿与人共侍一夫。

“你现在已经与人共侍一夫了，朕后宫……应该有十多个妃嫔……”傅衍词也有些记不清，应该差不多是这么多。

“现在说这些没有用，皇上以武定侯府威胁，臣妾便只能照做，既来之则安之，只希望今后……”关山月一双眼眸看着他，在微弱的月光的照射之下，还有着盈盈的光，她顿了顿又说道：“只希望今后，皇上与臣妾相敬如宾。”

傅衍词细想相敬如宾这个词的意思，这个成语还有一个典故。

有一人名叫冀缺，他的父亲犯下罪行被杀，他也因此被贬为平民，以务农为生。

冀缺的妻子非常贤惠，她为了不耽误丈夫劳动的时间，总是在家把饭做好后送到农田里去。

有一次，晋国的大夫正巧经过冀缺家的田地。此时，冀缺的妻子正给丈夫送饭，只见她将饭碗高举过头顶，恭敬地递给丈夫，像对待一个尊贵的客人一样。

冀缺也以同样的礼节回敬妻子，恭恭敬敬地接过饭碗。

于是这个词便诞生，用来形容夫妻之间相互敬重爱护，就如同宾客间相待一样。

这本是褒义词，可是，从关山月的嘴里说出来，像是贬义词。

他回想起之前的两位皇后，都是随便封的，至于疼爱爱惜敬重都是时有时无的，与其他妃嫔并没有什么差别。

傅衍词很确定，关山月对于自己没有半点情，原本还以为她对冯指挥使有情，原来她是无情的。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

傅衍词突然觉得自己看透了关山月，好像她与自己是一类人。

“好，朕答应了。”傅衍词勾起嘴角，那就如她所愿，看看她会带来什么。

“既然皇上答应，那便睡吧，今后臣妾会做好皇后。”关山月不在说话，实在困了，睡觉。

傅衍词见她躺下，也跟着躺下，可闭上眼睛却想着关山月说的每一句话。

关山月睡的很快，她说出来心里也好受许多，睡的也香，但她不知晓，傅衍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想起那一晚来到她的闺房，关山月脆弱的在哭掉着眼泪，想起关山月在马车上镇定自若，想起她做的诗，想起刚刚她镇定自若的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样的女子，是在宫里遇不见的。

他心中明白，后宫的女子没有什么人是爱着自己的，对他是又敬又怕。

比如，今日的柔答应，请他来用膳的目的，不过是想求一个子嗣进位，可惜弄巧成拙。

她们以为自己看不清，其实却都是明白的。

长春宫偏殿，柔答应坐在床榻上，贴身宫女再为她的膝盖涂上红花油。

红花油这种东西，已经是每个宫中都常备的药物。

“哎……”柔答应叹了一口气，眼中忧愁。

她不过是想有个子嗣傍身，怎么就这么难……

“主子，今日幸亏皇后娘娘来了，不然的话，还不知要跪上多久。”身边的宫女给她揉着膝盖说道。

“皇后娘娘今日说的那些话，估计惹怒了皇上，这个人情，本主是欠下了。”柔答应忧愁道。

“是丽嫔请皇后娘娘过来的……”她身边宫女又说道。

“她是个精明的，也知晓不能惹祸上身，总归是落了下乘……”

宫女听到她所说的话，也没反驳，觉得好像也是这个理。

钟翠宫中，淑妃得到太监的回话，气的将桌上的茶杯打落，啪的一声，小公主被吓了一跳，又哭闹起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也是个不受宠的！”淑妃指着还在襁褓中的小公主怒道。

可她的话并未让还在襁褓中的小公主停下哭闹，淑妃烦躁的很，冲着奶娘说道：“给她抱出去，想办法让她不要哭了！”

“是。”奶娘回完话，便立马抱着小公主出去。

景阳宫中，贤妃与良妃还在对弈，这时，外面的宫女进来，在她耳边禀报。

贤妃点点头，示意人都下去。

“姐姐，是有什么消息吗？”良妃疑惑的问道。

贤妃面上有些许忧愁，说道：“皇上今日被柔答应请到宫中，惹怒了皇上，又被罚跪了。”

良妃也不是没被罚过跪，柔声说道：“可怜见的，怕是要受罪了。”

“丽嫔请皇后娘娘去了。”贤妃又说道。

良妃一听，面上不自在，丽嫔曾经是她宫里的，是一伙人，问道：“不知结果如何？”

“皇后去了，惹怒了皇上，可是，却免了柔答应的罚，只让闭门三日，后来，皇上去了坤宁宫，淑妃都未请出来。”贤妃落下一子，回道。

良妃皱起眉头，这不是一个好征兆。

之前，没有人能劝动皇上，皇上为何被惹怒了，还又免了柔答应的罚跪，这很不同寻常。

“这事儿，是你做的吧？”贤妃勾起嘴角，问道。

“姐姐，我不过是想试探一下，这个皇后今日一见，瞧着不简单……”良妃可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