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麒只身进入大殿，冲着刘协单膝跪拜道：“王上！末将无能，丧师辱国。请王上治罪！”

刘协连忙起身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国相快快请起。”

“皇甫相，此番征讨汉中。八万大军南下，仅一万回到雍州。多少三秦子弟埋骨他乡！多少女子失去丈夫！又有多少孩童失去了父亲！仅仅一句：请王上治罪就可以了吗？”

蓝田李氏的李云率先发难。

李云的目的很明确，虽然他兄长生死不知，但只要他帮助王允获得国相之位，那么李群没死也死了。

若是没有王允的支持，李云也很难顺理成章的成为蓝田李氏的一族之长，毕竟蓝田李氏顺位的子弟中，还有数人可以与他争夺家主之位。

这个时候就是站队的时候了，皇甫麒遭此大败，失势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只要抱紧了王允的大腿，他成为蓝田一族族长的一切麻烦，都会迎刃而解。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一直对世家大族毕恭毕敬的皇甫麒却陡然起身转过身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他，如同恶鬼。

“蓝田李氏也关心百姓的死活？去岁李大人为了一颗明珠，屠了一个商户满门二十七口。然后放了一把火伪造成火灾，当真以为别人不知吗？”

“还有你！宋嵩！去岁你家的公子纵马撞死了人，宋公子一句：我爹是宋嵩。斥退了十个巡城司的衙役！真是威风。只是没想到，你让你的儿子去上门去赔钱，但你的儿子却看上了被撞死之人的妻子，就在那灵堂将那女子奸污后杀害！”

“还有你！你！你！你们这些道貌岸然，嘴里说着仁义道德，暗地里却吸食百姓血肉的贪官污吏！真是该死！ ”

皇甫麒自问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当年还未进入鸿图世界之前，靠着家族的权利也干过不少坏事，但他始终无法认同汉末这些豪门大族的做派。

皇甫麒一身孝服，额前系着红巾，一边走动，一边指着满朝的文武大声喝骂。高大的身躯一边行走在大殿之中，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国相大人！慎言！”

王允见皇甫麒越说越离谱，连忙出言制止。这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如何能拿到明面上来说，不过是死了一些如蝼蚁一般的平民而已。

“哦~王公？”皇甫麒神色有些癫狂，但却拱手深深冲着王允做了一揖。

起身后，皇甫麒上前一步，与王允靠的更近了：“麒能有今日，全靠王公提携。”

“麒实在不知如何报答王公的知遇之恩。本相在陈仓遇见一位高僧，名叫姚广孝，法号道衍。”

“道衍法师问本相平生之志。本相对曰：杨陵有治天下之志，本相亦然。欲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黎民不寒！”

“道衍法师嗤笑曰：荆州已如此，雍州何如？诸位，荆州已经是这样了，雍州如何，诸公知道吗？”

“身为国相，本相羞愧万分。本相问高僧，这世道如此纷乱，如何至太平？”

“高僧对曰：破而后立！可至太平！”

“王公！诸位大人！百姓如蝼蚁，公卿如禽兽！可至太平乎？！”

皇甫麒歇斯底里的吼道，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如同鬼魅。

而就在此时，宇文成都与一众皇甫麒亲信部将带着一群披甲持锐的甲士至大殿外涌入，将百官围在中央。刀剑出鞘，长矛闪着寒光，文武百官顿时惊惶万分。

王允怒道：“皇甫麒，你意欲何为？！”

皇甫麒走到刘协身前，赤红的眼睛扫视这方才涌入的众将道：“诸位手足袍泽，有自我起兵征讨黄巾就一路追随的，有在安定郡抗击羌胡结识的，也有至董卓处弃暗投明的，也有出身寒门以军功累迁为将的！”

“或有亲疏远近，但都是我皇甫麒的生死兄弟！”

“雍凉百姓苦豪族久矣！我等！苦雍凉豪族久矣！”

皇甫麒拔出腰间的配剑大声道：“今朝！中平五年戊辰，麒愿与诸君歃血为盟！引兵归长安，开言路！兴科举！均田地！灭豪族！共佐王上平定天下！”

宫门已锁，大殿已闭。年少的长安王刘协坐在王位之上，目光从高大的皇甫麒身侧穿过。

王允背一杆长矛洞穿看胸腔，而满堂公卿如或跪地哀求、或戟指怒骂、或举起殿内的灯台反击、或在血泊中翻滚。

守在殿外的孙常眼角的余光瞥见紧闭的殿门之下，殷红的鲜血顺着朱红色大门的缝隙缓缓流出，然后顺着台阶流淌开去。

而在他身旁的，是一个正在闭目诵经的大和尚。这和尚诵读经文的声音非常大，恍惚间孙常竟然有一种佛音盖过了杀戮之声的错觉。

那和尚似乎感受到了孙常的目光，抬头满眼慈悲的望着孙常露出了一丝笑意。

而孙常则浑身冷汗，满眼猩红。

【中平五年（188年）夏末，长安相皇甫麒携雍凉精锐悍卒南下与大将军陵会猎于汉中阳平关之下，陵兵少据关而守。同月，梓潼郡太守江思明突袭定军山，为汉中太守魏征所算知，征斩龙为山，阻思明之道，思明唤虎豹引路方至定军山下。大将黄忠单骑冲阵，擒敌将秦良玉，败江思明，大胜而还，思明为猛虎所救而得以幸免。思明虽败，然阳平愈危，麒以大军攻之鏖战十余日，阳平关北墙为石炮所破。陌刀营统领嗣业者，领兵两千，结阵而守。敌将宇文成都以骁果铁骑冲阵，不能破嗣业之阵。然众寡悬殊，陵持戟斩杀数百人亦不能退敌。正当气力将尽之时，军师祭酒奉孝携镇抚司指挥使，奉先、存孝二将领兵而至，遂打破麒于阳平。麒遁入陈仓道，吕、李二将携虎贲追之，与庆之又败麒于略阳，斩首万级，降卒四万余，大胜！时有锦衣卫密报，麒败归长安，于未央宫历数豪族门阀之罪，而屠之。蓝田李氏、扶风赵氏、冯翊宋氏等豪族显贵皆亡于未央，太原王氏家主王允亦在其列。史称：未央宫变。】

——《荆楚杨氏族谱-杨陵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