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忽然开始变得快了起来，仿佛乘坐了一列超高速行驶的动车。

于是天旋地转。

几分钟后，泽塔看见了一条血红色的巍峨巨龙在挣扎、在咆哮。

痛不欲生。

她浑身上下的金属结构都已经被高温烧灼得通红了，哪怕痛不欲生，依然没有半点动弹的余地。

因为她的本体被捆缚在无尽的黑暗烈焰之海中。

这片业火之海阴燃着，形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阵法。

而阵法阵中关押的，便是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机械之龙了。

“克洛因……莉尔……”

“怎么可能？”

泽塔倒吸一口冷气，道出了眼前巨物的真名。

他知道自己没有认错，绝对没有认错。

那被烧得通红的金属之下，包裹的分明就是熟悉的灵魂啊！！！

那个年轻的、不屈的、憧憬着美好未来的灵魂！

如今眼睁睁看着这样受难的一幕，一种刺痛般的感觉在心头疯狂的涌动。

让泽塔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心颤。

尽管这是不同的世界，尽管这样的龙生和命途已经不存在了，

但这其实也是早该发生过的事实，是不同的时间线分支。

所以如此真切的一幕在眼前回环，泽塔不慌就有鬼了。

慢悠悠的看着这一幕，阿尔忒弥斯在他耳畔旁轻声耳语：

“在这个世界中，白龙王的灵魂被人类改造成了最终兵器，与你展开了决战。

“你为了保护内在的那个灵魂，为了保护那个当初与你同行的伙伴，就算战胜了她也无法痛下杀手。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束缚她，把那个灵魂从机械之躯中剥夺出来，完成最后的受肉，进行最后的补魔。”

“怎么……可能？！”

黑龙明显能感受到，那就是他的克洛因莉尔啊！

可这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却已经让他浑身颤抖，甚至都不愿意再多看一眼。

因为再看一眼，真的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爆炸了……

那股汹涌澎湃的气息，几欲疯狂的眼神，

是她，又不是。

看见泽塔的时候，眼中是怨毒，是暴虐。

而没有了曾经的半点情感。

“莉尔……”泽塔满脸不敢相信。

“是我！”

“是我啊！！”

泽塔尝试呼唤，大声呼唤。

但月之神轻轻的摆手，制止了泽塔这一举动：“没用的。”

“这份与你对应的命运其实是一个相反的极端，但已经被彻底遏制住了。

所以你可以认为这一切已经发生过，但你也可以认为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在那段旅程中，你没有借助外力，强行完成了自我意识的觉醒，从巴图尔城的牢笼中逃了出去。

“你一路自行成长，躲避追杀，孤独的奔跑着，孤独的学会飞行，直到遇到同样逃出生天的克洛因莉尔。

“你们相伴同行，一路战胜敌人，本以为可以走到最后，又在关键时刻遭到月神机甲和机械之龙的包围。

“其实这一段命途你也经历过，但圣树组织最终放了你一条生路。

“在这个平行时空中，你们俩都被抓了，你完成了黑暗血统的觉醒，召唤出了尾刀斩杀所有敌人。

“但你还是没有办法在月神机甲的神灵之力之下救走已经被拆解的克洛因莉尔，最后只能独自踏上旅程，寻找强大的权能，然后才救回了已经是战争兵器的她——已经回炉重造的机械巨龙克洛因莉尔……”

“够了！！！！”

泽塔大吼。

空气短暂的寂静了片刻。

泽塔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起来，像是一只压住了咆哮的狮子，“也就是说，现在这条路，反倒是最好的路？”

“没错。”

阿尔忒弥斯点了点头。

“暗月女神是掌握命运的女神，我距离暗月仅有一步之遥，但永远不可能跨越。虽然我没有成为真正的神灵，但至少我能看见命运，看见无限的未来。”

“这样……”

泽塔终于让自己从这种压抑至极的感觉中缓过来了。

这样缓过来可当真不容易。

说到底，一个生物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是有其上限的。

而刚才就差点逼近了泽塔的上限，

要不是素质还算过得去，这搞下来那就真的是没完没了了。

……

精灵月神没有任何动作上的停缓，而是一直指引着泽塔向更深处前去。

“不……”

泽塔还是不甘心的回头看了一眼，最终看见的便是苍白死亡之炎喷吐而下，消灭了那被黑暗之炎束缚的机体。

这个过程就像是审判一般。

如同断头铡一般的白色吐息瞬间扑向了那条被束缚的机械龙。

哪怕是坚固的秘银金属，也扛不住真正强大的龙王诅咒。

最后连带着强大的机械核心都被强行腐蚀瓦解、崩溃。

就是在这样天昏地暗的风景之下，

那个异时空中的泽塔与灵魂状态下的莉尔完成了最后的交尾。

在漫长的时间中，她的身体也开始飞速冷却下来。

对于泽塔而言，这个过程注定是残酷的。

所以全程都可以听见一条巨龙那痴心眷恋的咆哮。

因为克洛因莉尔在机体冷却下来后的结果就相当于一台高速运转的电脑忽然被浇了一盆冷水，直接进入到了死机状态，然后就是全方位清零。

连同所有的记忆都被删除了。

所有的好记忆，坏记忆，最后一个不留。

与此同时，在创生之柱的力量汇聚之下，克洛因莉尔的全新龙躯被凭空塑造了出来。

在那条黑龙的全神贯注之下，完成了从幼体到成年的全过程。

于是那个被逼出去的灵魂，便被吸入到了新的身体中。

魔法爆发，酝酿许久，受肉这一过程，完成得相当顺利。

在泽塔震惊的目光中，纯白到变成了一束光的巨龙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不远处虚无缥缈的小小龙魂。

泽塔与之对视了一眼，旋即便被阿尔忒弥斯拉入了更深的深渊……

再也不见。

许多年后再次回想起来，泽塔真的很希望能多看一眼。

看一眼那尊贵的白龙之王，看看那不存在的王者之躯。

但这不是真实的世界，所以便空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