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你现在在想，如果有人去海里呛到了，会不会被毒死，对不对？”陈佩雯玩笑似的说道。

楚遥的脑海里的确浮现出了这个问题，但她高中学的是理科，很快就想到了两个关键之处。

其一，抛开剂量，是无法估算毒性的，说不定要喝上吨的水，人才会出现中毒反应；

其二，有的化学反应具有严苛的条件，只要在海底无法达成反应条件，再多的矿物质盐也不会变成有毒物质。

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陈佩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没错，就是这样。”陈佩雯解释道。

银沙本身具有极其微弱的毒性，就像番茄里含有少量的茄碱一样，但银沙的颗粒度较大，一般不会被大量吞入腹中。

而想要因银沙而中毒，要么，就得长年累月的饮用没有加工的海水，而且一天得喝四到五升；要么，就得用极高温加热含有银沙的海水，并且还要加入一些化学试剂，才会产生剧毒。

这些化学试剂都是管制物品，必须申报才能买到，而且不止是一种，是好几种。

故而，只是去游泳的人不可能会被银沙毒死。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玫姐的房子，打开门后，里面的装修还是和陈佩雯梦里的一样。

她几乎一眼就找到了那个盒子，里面的信件、日记本……还都是一模一样。

她的脸上出现了怀念的神情，忽然，她喊出了声。

“快来看！”

湿漉漉的纸张上，隐约浮现出几个字。

“……好，是……吗？”

她的背后升起了寒意，楚遥端详了一番，才弄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这是提前写上去的无墨字，而且纸张也经过特殊处理了。”她说道。

刚才，陈佩雯用水冲掉了手上的沙子，导致她的手是湿的。

无墨字，就是用没有墨水的笔写下的字，再加上纸张用的是水写布，一碰到水，那些凹凸不平的字就出现了。

曲蕙巧的遗物中，竟然还有她们没有发现的秘密！

楚遥翻了一下日记本，大概只有最前面的几页是特殊的水写布，后面就是正常的纸张了。

她用水将餐巾纸浸透，小心翼翼地贴在水写布上，很快，所有字全都出现了。

“佳好，是你吗？”

“除了你，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拿到这本日记本了吧。”

“我很高兴，你开始写日记了，这证明你的病已经好了，对不对？”

“你一定很好奇，我既然专门写了一封信给你，为什么还要再在日记本上刻字呢。”

“答案就是，信纸会被人看到，这本日记本却不会。有一个秘密，我只想、也只能告诉你。”

“你应该很好奇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吧？是的，里面有我的手笔。”

“我想，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补偿你了，用数十年的努力，弥补你充满遗憾的一生。”

“我相信，你会找到属于你自己的道路的，就算没有，也没关系。”

“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吧，享受你最美好的人生。”

“曲蕙巧。”

陈佩雯竭力地思考着曲蕙巧留下的话，她自言自语道：“等等，我怎么有些不明白了呢？什么发生的事，什么手笔……”

恍然间，她想到了。

以前有个人是说要收养袁佳好，还说要带她去治病，难道那个人和曲蕙巧认识？

是曲蕙巧将佳好拜托给她，所以他才会开出那么丰厚的条件。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颜先生。”楚遥也想到了他。

但还是有些冲突的地方，仿佛一张拼图里的两个颜色相近的小方块放错了地方。

如果，曲蕙巧指的是将袁佳好拜托给颜先生这件事，哪来几十年的努力呢？

她从知道袁佳好的存在，到她本人离世，中间的时间都没有超过一年。

而且，这根本算不上一个秘密。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它一定包含某些不可告人的因素，曲蕙巧让颜先生收养袁佳好，明显是一件人人称赞的大善事。

就算颜先生不大肆炫耀自己的善心，也无法称其为秘密吗？

还有，她说的是“享受你最美好的人生”，这就很奇怪了。

袁佳好即便在成年的时候治好了病，她的前十八年也被病情耽误了，往后的人生里还可能伴随着多种后遗症。

这样的人生能够被称为美好吗？

陈佩雯哀叹一声，说道：“算了算了，我是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了。这些东西，你替我收好吧。”

楚遥却是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她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下一个地方，就是墓园对面的旅店了。

她们这次去旅店，不仅仅是为了重演过去的经历，还要将五个证物里的假机票拿回来。

至于墓园的小荷包和结婚证，陈佩雯则是吩咐自己的保镖去取了。

过去了五年，她们无法不确定那些东西还在不在原来的地点，陈佩雯没有抱很大的希望。

就算取不到几样东西，她们也都知道那几个证物上的关键字都是什么了，只是想试着找一找证物上还有没有他们没发现的东西。

第1003章 两个半人

沧海桑田，五年过去，旅店外面看起来还是那么破破烂烂的，但店主已经换成了一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小伙子。

他边吸溜着面条，边问道：“住宿吗？”

陈佩雯似乎对原来地老板娘有心理阴影，看到小伙子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旅店的显示屏也更新了一下，每个房号和对应的价格都清楚地写了出来。

其中，有一些房号是暗着的，代表着有人。

“您好，我想要五楼的房间，是一间都没有了吗？”陈佩雯问道。

年轻的店主抬起头，看到陈佩雯和楚遥后，差点儿被没咽下去的面条呛住。

“咳咳……咳咳咳……对不起，我……我先喝点水。”他狼狈极了。

店主的脸总算是降下了温度，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姐，不、不是……这位女士，你想住五楼的房间，对吗？”

他回头看了一眼，又为难地挠了挠脑袋。

陈佩雯和楚遥来的确实不凑巧，五楼的所有房号都暗了，说明都有人住。

虹永县的经济发达了以后，迁入了许多新的居民。

而他们旅店对面的墓园，可以说是附近环境最好的墓园了，很多人都提前过来预购，也成了人们办理丧事、举办祭祀的首选场地。

这也导致旅店的房间经常住满人，尤其是五楼的高等房型。

店主眼睛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开口说道：“我有个主意，就看你们愿不愿意。这个503号房间啊，是很久以前的客户长期订下来的，但基本没人来住过，估计是拿来放东西的。”

见陈佩雯似在犹豫，他又补充道：“我将这个房间开给你们，东西我拿去仓库，价格上么，给你们便宜点儿，打个五折。就算那位客人突然回来了，我来承担责任，不会牵扯到两位的！”

“那就麻烦你了。”陈佩雯道了声谢，递过自己的身份证，“房价就按原价来吧，不然的话，我会过意不去的。”

她付了房费，店主说什么都不肯收押金，还说她们看起来就是那种不会违约的人。

拿到503房间的房卡，陈佩雯不由得问道：“你说，杀人凶手都被判处死刑了，是谁在续住这间房子？”

“在开门之前，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觉得除了黄三钱，还有其他的凶手吗？”楚遥反问道。

陈佩雯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了，那么精密的布局，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能够策划出来的。”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其他的凶手会是谁？”

陈佩雯哑然失笑，警察和寺庙的法师都不知道这个答案，她虽然有些钱，但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她哪里能知道呢？

她看向楚遥，试探性地问道：“难道你知道凶手是谁，也知道续住房子的人是谁？”

“之前的话，我只有八分把握。现在倒是又添了二分。”楚遥气定神闲地说道，“我只能先告诉你，杀人凶手，除了黄三钱，还有‘两个半’。而续住房子的，不是活人，是死人。”

两个半、死人续住？

这两句话听得陈佩雯一头雾水，人怎么能分成半个半个的呢，难道说他用左手杀了人，右半边就不算是杀人了吗？

况且，人都去世了，还怎么续住房子？

她不明白，拿起卡，打开了房门。

房间的垃圾在很早以前已经被人清理过了，整个房间几乎不剩什么东西，只有一件男式外套挂在衣架上。

陈佩雯摸了一下外套的口袋，果然翻出来一张机票，就是警察找到的那张假机票。

她备着的酒精棉片也用上了，直接将其他伪造的字擦去，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沙”字。

“果然和我梦里的一样！”陈佩雯惊呼道。

没有人回应她，陈佩雯疑地转过头，才发现楚遥蹲在床前。

她将一条胳膊伸入了床头柜与床之间的夹缝处，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片刻后，楚遥站起身，她摊开手掌。

那是几枚碎的纸片，但已经被人烧焦了，几乎看不出来任何一个成型的汉字。

楚遥一进入房间，就将整个房间用天眼扫视了一遍。

当然，她一开始并没有在意这些垃圾似的碎屑，反而是看到了床头柜边上的地板，有一个长方形的黑色印迹。

那明显是之前放了什么东西，一直堆积在那里，才留下了的痕迹。

印迹大小也和床头柜差不多，说明柜子一开始并不是紧靠着床的，而是和床有大概二十厘米的距离。

那么，有人挪动了床头柜，一定是想要隐瞒什么。

纸屑大多都散落在床的后面，楚遥也能猜测到当时的情景。

某个人想要处理一些纸质物，他本想将这张纸撕碎烧毁，却不小心将纸屑洒在了床后。

床很沉重，搬动会发出巨大的声响，他便只好挪动了轻一些的床头柜，挡住了纸屑露出的痕迹。

“咦，这是……”陈佩雯的注意力被某片纸屑的左下角吸引了，那里盖了一个圆形的章子。

或许是恰好避开了火焰，章子外圈的字母还是能看得清的。

“CZ9987。”她念了出来。

这种字母和数字的排列顺序，只可能是机票的航班号。

忽然间，陈佩雯想到，那张假机票的“沙”字就是从一张真机票上偷梁换柱而来。

难道说，这些碎屑就是那张真机票？

她赶忙打开手机，输入了航班号，将时间调为了袁佳好失踪的那天。

“查到了！下午三点十五分。从西郊机场飞往银沙机场！”她的激动又瞬间熄灭了，“但飞机上有那么多人，少则几十，多则一百，还是找不到真正的绑架犯啊。”

楚遥提醒道：“西郊机场，已经能说明绑架犯的身份了。”

“西郊机场？”陈佩雯侧过头，思索了一会儿，“为什么……它就是帝都很多机场中的一个啊，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你认识的袁家人里，只有一个人会从帝都飞往虹永县。”

楚遥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完，他的住处就在西郊机场附近，如果下午三点起飞，他完全可以在晚上赶回帝都。

想到答案的一瞬间，陈佩雯难以置信地向后退了一步。

其实，他们从一开始就忽略了一个人——袁嘉翔。

“不……不可能吧？阿翔他怎么会绑架佳好呢，那是他的亲妹妹啊！”陈佩雯死死咬着下唇，“不会是阿翔的，他对佳好特别好。而且，警方也说了，绑架犯是一个有文化的人，阿翔他连初中都没有读完……”

楚遥垂眸，淡然地说道：“袁嘉翔对妹妹很好，不代表他一定不会绑架妹妹。至于你说的第二点，这就是警方的‘盲区’了。”

警方是根据第一条录音的用词，判断出绑架犯是个很有文化的人，但其实破绽也就藏在这条录音里。

“根据你在飞机上给我听过的录音，里面有一句是‘我最近有一些难言之隐的苦衷’。”楚遥缓缓说道，“事实上，这是一个病句，而且是一个非常容易被看出来的病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