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这一天，整个临水村都是喜气洋洋的，别管钱多钱少，家家户户都买了一些肉，所以这一日，家家户户都飘出了肉香。

三十儿一大早，段氏和乔氏就开始忙起来了。

炸馓子，炸茄盒，炸肉丸子，炸萝卜丸子，炸蘑菇……

引得柳慎行扒在厨房门口一个劲儿的吸鼻子：“娘，奶奶，好香啊！”

段氏忍俊不禁，捻起一个炸肉丸儿就塞进了柳慎行的嘴里：“想吃就直说，还拐弯抹角的。”

“嘿嘿，好吃。”肉丸子一进嘴里，柳慎行只觉得自己的味蕾一下子就炸开了，酥脆鲜香的味道简直让他欲罢不能：“可真是太好吃了。”

乔氏笑着装了一盘子各种炸货，塞在了柳慎行的手里：“去，放在堂屋的桌子上，你们兄妹几个先垫垫肚子，晚饭还得有一段时间呢。”

“诶，好嘞。”柳慎行笑嘻嘻的接过盘子就往堂屋走，一边走还一边喊着：“大哥，小妹，赶紧的，有好吃的。”

柳福生蹲在院子里处理着手中的鱼，柳慎行路过的时候，就顺手给柳福生塞在嘴里个肉丸子。

柳慎言正在给门窗贴春联和窗花，柳絮在一旁指挥来指挥去：“不行，大哥，歪了歪了，往左边些，对对，再往上边些……”

“这样呢？”

“嗯嗯，正了，正了。”

柳老爷子给家里的两头牛添了料草，又去土胚房里看了看蔬菜的长势，便抽着烟袋锅子笑眯眯的看着柳慎言和柳絮贴春联。

三个人也被柳慎行顺手塞了个肉丸子。

房少庭带着梓峰走进柳家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画面。

“公子。”梓峰看到房少庭有些怔愣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忙低声的唤了一声。

“嗯。”房少庭回了神，刚才眼前的那副场景，他真的是从来没有见到过，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是羡慕起这普通的农家来。

他的家中，何时出现过这样热闹又温馨的时刻？

没有！

从来没有！

父亲忙于朝政，即便偶尔有空闲在家中的时候，也是不苟言笑，他也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的笑脸，母亲常年待在小佛堂里，要么便是冷漠的让人心惊，要么便是执拗得让人无奈。

那个家，冰冷的让他有时候都觉得浑身上下，便是毛孔中都透着冰凉的气息，没有一丝热乎气儿，哪里像这里，这里，才应该是一个家该有的样子吧。

“房公子来啦。”最先看到房少庭的，是柳福生。

“柳叔。”房少庭笑着与柳福生打了个招呼，便看了看贴在门上的春联，赞叹道：“这字写得相当不错。”

柳福生听到房少庭夸赞春联上的字好，便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这是慎言写的，学堂里的先生也夸慎言的字有风骨哩。”

今年村里不少人家来柳家求一副春联，凡是来求春联的人家，都给对方写了一副，所以，今年不少人家门上贴着的都是柳慎言写的春联，想到这些，柳福生便觉得面上有光。

房少庭也认同道：“确实很好。”

柳慎行看到房少庭和梓峰来了，忙招呼道：“房公子，梓峰大哥，这是我娘和奶炸的各种炸货，好吃得紧，快尝尝。”

“好。”房少庭笑着点了点头，上前便从柳慎行递过来的盘子里捻了一颗肉丸子放在了嘴里，看得一旁的梓峰瞪大了眼睛，他家主子啥时这么不讲究过？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梓峰大哥。”梓峰听到柳慎行的声音，看到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忙从里面也拿了一个炸藕合，咬了一口便忙点头：“好吃。”

“那是，我娘做的饭可好吃了。”柳慎行得意极了，很多人都觉得别人家的饭总是比自家的香，他就不一样，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觉得乔氏做的饭，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了。

“房公子，梓峰小哥儿，快屋里坐。”柳老爷子忙招呼房少庭和梓峰，又对柳慎行说道：“这些吃的快拿进堂屋去，放外面一会儿就要凉了。”

“哦哦，这就去。”柳慎行闻言忙点了点头。

房少庭便吩咐梓峰：“你帮着柳叔收拾这些鱼。”

“是。”

“不用，不用，你们快屋里坐，这里一会儿就好。”柳福生忙推辞道，对方是客人，哪里有让客人忙活的道理？

“柳叔，我帮你一起收拾快些。”梓峰呵呵一笑，挽起袖子就帮着柳福生起收拾起鱼来。

天擦黑没多久，柳家的年夜饭便陆续端上了桌。

今年因为家中银钱宽裕，所以这顿年夜饭做得很是丰盛。

十二个热菜，八荤四素。

八荤分别是红烧肉、土豆炖鸡块，清蒸鲫鱼，松鼠鱼，红烧猪蹄，四喜丸子，排骨炖豆角和干锅兔肉。

四素分别是烧茄子、韭菜炒鸡蛋、素炒卷心菜和素三鲜。

另外，还有四个凉菜，分别是肉皮冻、拍黄瓜、白切鸡和蒜末肠。

主食则是猪肉大葱馅儿的饺子，再外加一大盆各种炸货。

还别说，这一大桌子菜，看得房少庭主仆都有些惊住了，饭菜的丰盛程度暂且不说，只说其中那道松鼠鱼，他们可是连见都没见过。

想不到这样的偏远山村，竟是能够看到这般新奇的菜色。

半晌梓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松鼠鱼也太好看了，京城都没有这道菜，是您自己琢磨出来的吧？这名字也是您自己想出来的？”

乔氏早就得了柳絮的嘱咐，便笑道：“嗐，就是瞎捉摸的，试着试着觉得还挺好吃，便就这么做下来了。”

房少庭点头道：“柳婶，您好厉害。”

乔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柳福生从地窖里取出了两坛子青梅酒。

这青梅酒是柳絮之前做的，这会儿味道正好。

那酒坛子一打开，房少庭的眼睛就是一亮，他能闻出来这是青梅酒，但是又不同于一般的青梅酒，这酒的香气似乎更加的醇厚。

“好酒！”房少庭忍不住赞了一声。

柳福生心中得意：“这是我家阿絮泡的酒，味道还不错，正好今儿大年夜，咱们可以畅饮一番。”

“如此甚好。”房少庭忍不住便对柳絮说道：“小柳大夫，不知道你一共泡了几坛酒，若是有多的，我能不能买上几坛。”

柳絮便笑道：“买就不用了，等房公子离开时，我给房公子带上几坛便是。”

“哈哈，如此就多谢了。”

席间，房少庭特意敬了柳絮一杯：“小柳大夫，这杯酒我敬你，多谢救命之恩。”

柳絮笑着举杯道：“房公子客气了。”

一顿年夜饭，宾主尽欢，因为喝了些酒，柳家人也都渐渐的放开了，席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房少庭感受着温馨的氛围，心中也更加的欢喜起来，这样的年夜饭，是他二十一年的人生中，绝无仅有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