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横亘着两条人命，原本亲密无间的母子两人此刻各怀心思，很悲哀，却又无可奈何。

两人都没有忘记，这会儿顾行玉，还在卧室里躺着呢！

天色阴蒙蒙的，飘起了毛毛细雨。吃过饭，董红成就撑着伞去学校了。

直到走出一大截路，他还能感受到身后来自母亲的凝视。

明明天气有些阴冷，他脑门上却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一整天上课他都魂不守舍的，老师同学们也懒得理他，只要他不捣乱，不扰乱课堂纪律就可以了。

放学铃声一响，老师一声令下，孩子们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收拾东西，往校门口冲。

董红成不想回去，只能在那里唯唯诺诺的拖延时间。等到实在没办法了，才拿起书包，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家走去。

一回到家，就看到了一个神情慌乱，六神无主的母亲。

看到董红成回来，她强自镇定下来，要求董红成回房间去。

董红成不敢拒绝，一秒都不敢耽误的朝卧室走去。

快要上楼的时候，他下意识的转头看了董娟儿一眼，此时的她根本分不出一点儿心思给董红成，急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时不时还啃着自己的指甲。

把董红成打发回卧室，她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不得不面对那个令她焦躁的问题。

她……处理不了顾行玉的尸体。本来想好了，将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埋掉。

可她忽略了一个大问题，这大白天的，她怎么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呢？可她又不想将顾行帆埋在自家院子里，不然每天晚上都得做噩梦。

今天董红成一走她就出去外面打探情况了，可刚一出门就看到了左邻右舍的八婆们，吓得她刚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可不管情况如何，顾行玉的尸体，必须赶紧处理了。实在没办法，就咬咬牙埋自家院里了。

还没等她想出个好办法，她儿子董红成那边掉链子了。

可能是那晚的形象深入人心，董红成时常梦到那晚的场景，不同的是，被杀的人，变成了他……

这梦境折磨的他整晚整晚的睡不着，一入睡就是董娟儿那张平静却又可怕的脸。

而董娟儿呢，这两天心里有事，也没注意到自家儿子心理不太对劲儿。

第三天，董红成再也忍不住了，他终于忍不住，跟他的好兄弟李志吐露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想要寻求些许的安慰。

李志：“……”你还真是不拿我当外人！

这李志和董红成那是一丘之貉，董红成家中有钱，又从未亏待他，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他在一众小学生中，那可是暴发户一般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使他脾气不好，生的又丑，但还是有不少人愿意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大哥，只为了能占点便宜。

李志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家条件不好，只能拍董红成的马屁，指望能从他指缝里漏出来点。

由于一众小弟中，李志是拍马屁拍的最响，也最听他话的人，董红成还真就把他当自己人了，思来想去，就把家里发生的事告诉他了，想着他能给出个主意。

李志：“……”槽多无口。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李志虽然心里震惊，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安慰董红成不要多想，说不定，董娟儿压根不想害他呢？

等被安抚好的董红成一走，他飞速的跑到了老师的办公室，跟老师说了这件事。

在家里的董娟儿自觉这事不能再拖了，想了想，还是打算将顾行玉先埋在自家院子里，等过一阵风头过去了，再做他想。

终于忙活完了，她使劲儿的踩了踩土，累的气喘吁吁，不过脸上还是露出了轻松的笑。她家基本上没人来串门，不会有人发现的。

这时，门口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吓得董娟儿大惊失色，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开门，开门……董娟儿在家吗？警察查案，麻烦配合一下！”

刹那间，她脸色煞白一片，就连嘴唇上都开始泛白了。

怎……怎么会……这么快……

外面的人见没人开门，直接就破门而入……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董娟儿根本没做过多的掩饰，再加上自己本来就是个草包，还能指望自己一下子变得工于心计吗？

都不用警察怎么问，一进警局，董娟儿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吐秃噜出来了。

让众警察不由感叹：要是所有的犯人都这么听话就好了！

等董红成回来，家已经被偷了，妈也没了，眨了眨自己那狭长的小眼睛，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这些天心里的恐惧，害怕，都统统化作了忐忑，绝望，痴傻如他，也知道，没有了家人，在这个世道，他将寸步难行。

等到警察通知顾行帆去领尸的时候，燕白他们才知道董娟儿已经伏法的消息。

物尽其用，燕白还专门拿这事来教育兄妹俩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

凭借顾行玉和顾行帆的关系，顾行帆当然不愿意去给顾行玉领尸，但顾行玉又没有别的亲人了，如果顾行帆不去，可能就得爷爷去了。

顾行帆默，虽然顾行玉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毕竟他也是爷爷的亲孙子，小时候也经常承欢膝下。

虽然爷爷不说，但顾行帆知道，他心里还是在乎顾行玉的，甚至顾行帆觉得，爷爷那么疼爱林易涛，其中也有一部分的移情作用。

如果让爷爷去给顾行玉收尸，顾行帆觉得，还不如自己去呢！

爷爷毕竟年纪大了，说实话，知道消息是一回事，可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不敢赌，如果爷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不会原谅自己的。

所以，顾行帆还是去了。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里，满是荒草的坟包旁有多了一个坟包，这里，埋葬着顾长荣一家。

下葬的那天，爷爷明显情绪不高，人老了，就更加在乎那些儿女情长，再不成器，那也是他亲孙子，他做不到欢欢喜喜，更做不到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