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都安分了。

他们绝大部分都忠君爱国，皇帝如今有了子嗣，自然不会再提过继的事情。

现在就看皇贵妃腹中到底是男还是女，若是两个公主……

朝臣们依然有所担忧，若是两个公主，陛下和太后不知道能不能接受？

特别是太后，年纪也大了，上一次皇贵妃小产怕已经是受到打击。

突然有了这般大的希望，若是再失望，怕不一定能撑过去。

陛下估计不遑多让，多年没有子嗣，一下子来两个，心中怕也怀着无限期待。

朝臣们揣测着上位者的心意。

其实皇帝如今只盼着徐令仪平安生产，这段时日看着她肚子渐渐大了，又想到民间不少孕妇死在生孩子这一关。

他便根本考虑不上孩子是男是女，若是两个公主，只要能母女平安于他也是幸运。

若是有皇子，那便是更好，他便再也不用忧心子嗣继承问题，更不用将自己的江山百年之后给其他人。

至于太后……太后确实盼着孙子。

“朕准备立皇贵妃为皇后。”皇帝神色淡漠，声音清冷，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在皇帝说出皇贵妃有孕后，大臣们便早料到了有这么一出。

没怀孕时，陛下就已经整天惦记着要封后，如今有了孩子只怕更加迫不及待。

大臣们此刻也当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皇帝是贤明，但不代表他仁慈。

他们心中明白徐氏为后，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他们若再跟陛下唱反调，恐怕就要被陛下惩治一番了。

臣子们便纷纷夸起徐令仪，无非是说她福运深厚、贤良淑德……堪为天下之母。

皇帝听的心花怒放。

原来这些老臣们，也是会夸人的。

听他们夸徐令仪，他竟然比听他们夸自己还高兴。

早朝后，沈清淮便一直失魂落魄。

往日和他交好的一些同僚看着他这般模样，到底还是没忍心。

“沈大人留步。”

“赵大人。”沈清淮神色淡漠。

“沈兄啊。”

赵大人心中感慨，这沈清淮是个深情之人，只是情深不寿啊，如今看着哪有当初的意气风华。

情之一字实在是害人。

陛下是这样，沈清淮也是这样。

“沈兄啊，为兄还是有几句话想跟你说，毕竟咱们共事多年。”

“赵兄请说。”

“沈兄还是早日放下吧，如今那位……”赵大人手指往上指了指。

他压低声音：“已经不是沈兄可以觊觎的了，你我都看到了陛下对她的深情，说是放在心尖尖上也毫不过分，初入宫便是位同副后，如今又身怀子嗣，等待她的是一条通天路，你们成亲时日短，沈兄何必沉浸过去呢？”

“若沈兄真的喜欢她，便更应该放下，这样于你，于她的名声都不利啊。”

赵大人既不忍心沈清淮如今这般，但其实他身为臣子，更站在陛下那边。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听为兄一句劝，早日上奏调离京城吧，走的越远越好，日后都别再回京了，这样你或许能保住一条命，和你一家老小。”

沈清淮在京城里，众人便都会看到他的“深情”，想到他和皇后的往事。

皇后的名声当然不可能不好，那陛下绝对忍不了多久，便会出手对付沈清淮。

沈清淮沉默许久。

他面沉如水，心中极为酸涩，心脏也似乎急促紧缩着。

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呢？

可他留在京城中还可以听到徐令仪的消息，离她也近一些。

日后若是宫中有宴会，他或许还能远远看她一眼。

他还是对她心存奢望的。

他总觉得她不喜欢陛下，她心里也是念着他的。

他从前总以为自己不喜欢她，可到如今他依然还记得。

当日自己救她上来时，她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她看向他时，眼里闪着光。

他便知道这个女子喜欢上了他。

————

“王保，朕该怎么处置沈清淮。”皇帝脸色阴鸷，话语间也透露着戾气。

皇帝承认今日看到沈清淮脸色苍白时，他心中确实痛快。

可如今回宫路上，便有些发堵。

只要想到徐令仪曾经喜欢过沈清淮，他便嫉妒的要发疯。

王保心中感叹，这沈清淮实在不识相，明明知道陛下善妒，还凑上来。

之前没看见他，陛下或许还能当他不存在。

如今……陛下怕是忍不住了。

“陛下您是君，他是臣……”王保小心翼翼开口，后面的话便不再说了。

他一个奴才怎么敢提议呢？只能陛下自己决定。

“朕想要他死。”皇帝承认，他很卑劣。

对上沈清淮这个人，他的理智便会有些失控。

有些话他从始至终没有问过徐令仪，更没有对旁人说过。

因为他是皇帝，是九五之尊，他也有自己的尊严。

哪怕他很想知道徐令仪到底是更喜欢他，还是喜欢沈清淮。

但他从没开口。

若是从徐令仪眼里看到他不想知道的答案，他怕自己会发疯，将沈清淮碎尸万段。

“可若是他死了……”

皇帝又怕徐令仪心中会不舒服。

她这般善良柔弱，若是他杀了沈清淮……她以后会不会一直惦记着他。

就像沈清淮从前一直惦念着他的亡妻。

活人当然比不上死人。

他知道徐令仪从前喜欢过沈清淮，但自她入宫后，他们每一日的相处的极好。

可他却不确定她是否喜欢他，或者她心里还有沈清淮？

她好像从来都是温柔恬静的。

这些事情皇帝从不敢细想。

沈清淮不出现在他面前，他还能抛之脑后，可偏偏沈清淮又来碍他眼。

“你们主子醒了吗？”

徐令仪自怀孕后便有些嗜睡。

迎春摇头：“主子应该还没醒。”

皇帝便轻手轻脚走进去，徐令仪睡眠浅，且睡觉时不喜光亮。

她的宫殿里便有层层帷幔，哪怕此时是上午，依然十分昏暗。

皇帝轻轻拉开床幔，她浅浅呼吸着，一头青丝铺散在床上，明眸紧闭、朱唇微翘。

她的手微微搭在已经显怀的肚子上。

皇帝看着她，满心都是柔情，见到沈清淮后的酸涩，此时都压下去不少。

不管她从前是不是喜欢沈清淮，如今又喜欢谁……

他只需知道，以后她都是他的，只能在他身下……承欢，也只能为自己生儿育女。

“陛……陛下。”徐令仪睁开眼睛，她刚刚醒来，有些迷蒙。

“是朕吵醒你了。”皇帝歉疚开口，这才发觉，他的手一直按在她的朱唇上。

“陛下……陛下是不开心吗？”

徐令仪想坐起来，但她如今肚子有些大，行动也不方便。

皇帝伸手抱起她，将她放在自己腿上抱坐着。

他没想到她这般敏锐。

皇帝叹气，他踌躇不决，可对上她那双清亮的眼睛。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问她。

“仪儿，你……你还喜欢沈清淮吗？”

他不想提沈清淮的名字，但还是忍不住。

徐令仪没想到皇帝会突然问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