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米叔看她一眼。

她的指尖因为剥瓜子按下深深的印痕。

大过年的，她给米叔剥瓜子剥到手指变形，他连条祝福短信都没有收到。

好一会儿，他才抱着怀里的孩子往前坐了坐，伸手抓一把瓜子吃，咬得用力。

电视里的人说着搞笑的话，可能是因为声音调得低，失去那种让人发笑的氛围，两人都没笑，只静静地看着，没有任何交流。

鹿之绫剥开一个橘子，将上面的白丝也细致地一点点剔除，然后递给米叔，“米叔，吃个橘子，这个橘子甜。”

绝对不酸。

“……”

米叔接过来，狠狠一口。

鹿之绫往窗外看去一眼，忽然惊喜地睁大眼睛，“米叔，下雪了。”

米叔跟着转头看去，就看到透明的玻璃上映出细雨绵绵。

鹿之绫起身去看。

米叔抱着熟睡的小朋友站起来走到窗前，往外仔细看着，才看到下面路灯下的一丝丝白……

【这是下雪？】

鹿之绫靠近他，低头去看，从字里行间看出“你管这叫雪”的味道。

果然到了米叔的人设，他连打字都计较口吻。

鹿之绫抬眸看向他面具后的眼，微笑着道，“米叔是习惯看江北的雪了吧？江南的雪就是这样，再冷也很少会到鹅毛大雪的程度。”

一江之隔，却有很多不同。

“……”

米叔颌首，转头继续去看这不值一提的雪。

鹿之绫仍是看他，他就这么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装扮，抱着孩子站在她的身旁，静静地守着她，没有抱怨，没有索取。

除旧迎新的日子，窗外漫天细雪，窗内灯光明亮，温度温暖，她喜欢这种让她觉得安心的氛围。

好久，她才转头去看窗外的雪，双手负在身后，轻声开口，“米叔，你是过来人，我有一些私人的问题想向你讨教下。”

“……”

米叔低眸看她，正好看她头发上的簪子。

“你说，像我这样的人能好好去对待一段感情吗？”

她问道。

米叔还在看她簪子上的小小红豆，突然就被这问题炸了个平地生雷，他目光诡异地看着她，直勾勾的，连掩饰都忘了，像是要瞬间洞穿她一样。

几秒后他才匆忙收敛，拿着手机打字。

【什么意思？】

鹿之绫没有看他，只是看着窗外的洋洋细雪，声音清柔，“从小到大，我认定一件事就想把它长久地做下去，我不喜欢半途而废。”

“……”

“十五岁那年，我突然发现什么都不可能长久，即使你想去做，想去守护，也会戛然终止，长久不了。”

鹿之绫苦笑一声，“我知道做人不应该这么较劲，不要去求什么满分完美、圆满结局，想做就去做，珍惜当下，不问未来，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总觉得既然没勇气去守住永久，索性尝试也不要尝试。”

可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她能自如掌控的范围。

米叔深深地盯着她，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青筋暴跳。

【你想守护什么？】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鹿之绫站在灯光下，抬起脸凝视他的眼睛道，“是那种如果我知道结局圆满我会想都不想同他在一起的喜欢，可我不知道结局，所以我有些害怕，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

他妈的怎么就喜欢上一个人了？

面具假皮下的脸青了，米叔抱着孩子听她的告白，胸口因滔天的怒意涩意而起伏。

半晌，他呼吸沉重地把手机拿给她看。

【怎么从来没听小姐提过这个人，你真的确定自己喜欢他吗？】

看着这行字，鹿之绫淡淡地笑了笑，“其实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已经有三分喜欢了。”

她确实看脸，他的脸、身材完完全全长在她的喜好上。

“……”

还他妈是一见钟情？

米叔贴着假皮的喉结滚了滚，强行按捺住情绪。

“后来，我觉得我和他不是一路人，可最近我又发现，他真的对我很好，而我，也会因他吃醋烦闷，因他辗转反侧。”

她道，“米叔，我确定我喜欢他。”

“……”

确定个屁！

她一个孤魂野鬼懂什么喜欢！

米叔用尽力气才让自己眼里多出一点笑意，他在手机上打字。

【小姐过得这么孤独，有个喜欢的人不容易，到底是谁？】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烧了他的房子！

“米叔，你别这么八卦呀。”

鹿之绫笑着软声道，“我就是想问你，他对我这么好，我却只敢慢慢地去靠近他、拥抱他，迟迟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是不是太吊着别人？”

她不想让他等太久，可她再努力也只敢一步一步地生出勇气，不敢跨太大的步子。

吊得好！

就要吊着！

米叔有些急迫地在手机上打字。

【怎么能是吊着别人，但凡他是真心喜欢你，他就不应该在乎你的回应，只要他付出得高兴就行。】

“总是单方面的付出会高兴吗？”

鹿之绫不解。

【高兴，小姐你相信我，我是男人，我懂，男人都是得不到的时候最热情，一得到就弃如敝履。】

“……”

【而且对男人来说，即使没有弃如敝履，他一辈子最记得也是追求女人的阶段，那是属于男人自己的珍贵，所以小姐不要急，可以让他慢慢体会这份珍贵。】

“……”

鹿之绫呆了呆，怔怔地看着他，“真的假的？”

他是认真的吗？

还是以为她说的是别人，就乱说一气？

米叔眼神分外真诚地注视着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

鹿之绫感受他的眼神，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怎么突然间……有点可爱。

【总之，小姐你一定要慢慢想，想得越慢越认真，也表示你对待这份感情越严肃，男人会更喜欢、更爱你。】

“……”

好吧。

似乎也有那么点道理。

鹿之绫忽然觉得自己的踌躇犹豫显得没那么丧良心了。

“砰！”

一声巨响。

鞭炮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无数的烟花冲上夜空，曝光黑暗，映得雪色更白，热闹非凡。

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米叔怀里的小人打颤了下，小脑袋慢慢抬起来，睡眼惺忪，迷惘地看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