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到高立的话，完全怔住！

这番话，他们确实从未想过！

就连朱有功也很震惊，向来不缺少批判宗教之人，也不缺少不要命狠批之人，但‘另一个世界’的说法，他确实是第一次听到！

“有意思。”

朱有功并未说出，只是在心中评价。毕竟就算是他，也难以得罪世俗中的宗教。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你继续说。问题你是提出来了，见解也提出来了，解决办法呢？谋士不止能提出问题，也能要解决问题，这才是真正的谋士。”

“方式有二。”陆安并不犹豫，说道，“第一个方式是采取暴力，用力量去压制、强行清除。焚书坑儒、摧毁宗教、灭杀巫术。不需要多久，只需要十年，天下便可太平。只需要二十年，天下便可焕然一新，彻底将宗教遗忘。”

众人听得十分心惊，这话他们更加不敢说，不然就是与全天下的人为敌！要知道在这里说出去的话，是很可能传到外面的！

就连朱有功也深深吸气，问道，“第二个办法呢？”

“第二个办法，从根本毁坏宗教。”陆安说道，“宗教表面来看是崇拜异世界，但实际上是崇拜世界里的神明，根本上是崇拜神明的权力，这些权力能让他们享受更好的生活。如果不能暴力摧毁宗教，就用另一套说辞动摇宗教根本。”

“如何动摇？”

“很简单，让异世界里的规则和权力，与现实世界同步。神的高低之分，由世俗礼法来定夺。只有更加遵守世俗礼法的人，才会是更高等的神。如此一来，异世界就不在高于现实世界。”陆安说道，“更甚之法，是取消人敬仰神，而是让神为人来服务。如此，大家对神的跪拜乞求，也都只是为了现实世界，让所有信徒更加立足现实，而不再是为了幻想中的异世界而疯狂。”

“其本质，就是让所有的神都为黎民百姓做事，而不再是为了异世界内高高在上。若能如此，就算宗教存在，对人心的蛊惑也会少很多，至少不会做出反社会的事情。”

“……”

陆安说完，全场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表情都充满震惊，并缓缓变为沉思！

暴力取缔宗教，这一点任谁都能想到。但陆安所言的第二个办法，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让神与世俗礼法相融，让神拥有固定的世俗能力，这两者确实会把所有存在于幻想中异世界的神，强行拉到现实的世俗世界！就像高立所言，其本质是让所有的神都为现实世界服务，人们自然会失去对异世界不切实际的幻想！

见众人都不说话，陆安则最后说道，“但我还是推荐第一个办法，第二个办法只能算是过度。只要宗教存在、神明存在，对人心依然有蛊惑。即便神明为现实服务，也会让人不务实，而是务虚。宗教和神明本来就是诡辩之说，用来愚弄百姓。宗教，会严重给国家和文明拖后腿。”

众人听着陆安最后的结论，寂静更加延续。

这个高立，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没有任何引经据典，单纯以白话说出自己的见解和结论。可偏偏如此，这番言论确实惊天地、泣鬼神，令人不寒而栗，更令人振聋发聩！

过了许久之后，朱有功才深深吸气，开口道，“不错，确实有自己的见解。你这番言论，我会传给丞相。第一个问题你已经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呢？关于‘废死之论’，你又有何见解？”

陆安在来丞相府之前，自然了解这里的国家世俗情况，问了不少人。如今这国家很大一个讨论热点，便是废死之论。很多人都主张废除死刑，他们认为没有人可以审判另外一个人的生命。不仅如此，他们还列举出众多观点，比如认为废死可以鼓励罪犯重生，接受教育重新做人等等。

其实对于律法，陆安思考的虽然不少，但很多时候都难以思考到根本。而后来真正让他思考到根本，正是付雨对他说的一番话。付雨对他说过维持世界安定的根本是什么，化解仇恨的根本是什么，而这一番话对他而言是醍醐灌顶，才让他知道真正的律法该是什么样的状态。

所以接下来说的一番话，自然是以妻子的理论为根本。虽然有些狐假虎威，但借用的是妻子的话，就没什么了。

“朱兄认为，律法的本质是什么？或者说律法应该起到的根本作用是什么？”陆安反问。

“自然是保护国家民生的安定。”朱有功说道。

陆安想了想，说道，“这与我想的不同。”

“愿闻其详。”

“我认为的律法，最根本的作用有二。一是保护没有做错事的人，二是公平。”陆安说道。

众人闻言，都安静听着，谁也没有说话。

“保护没有做错事的人，本质是为了保护还在持续受到伤害的人，能更好把他们解救出来。或者根据这些人的意愿，更好让他们活下去。”陆安说道，“而公平，是更广泛适用于已经受到伤害，并且结束受到伤害的事情。”

“就好像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一样，世上各处皆有秤。修炼者体内的力量有一杆秤，世上的能量有一杆秤，世间的关系也该如此。一命抵一命，只有这样才算是公平。”

“可这样岂不是不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有人立刻问道。

“律法，本就不该有教育的意义。”陆安看向此人，说道，“律法，就是一个维持天平的工具，就是一杆秤，仅此而已。教育，是书本应该做的。改过自新，是日常的该做的自省。平常不学习、不教育，却让受害者承担的痛苦去教育，你觉得有道理吗？”

此言一出，顿时此人说不出话来。

“教育就是教育，律法就是律法，不能一概而论，更不能混为一谈。律法的教育，就是对罪犯的怜悯，对受害人的嘲讽。”陆安说道，“律法如果夹杂了别的东西，这杆秤就会失衡。而律法是整个国家的根基，律法失衡，国家也会失衡。必定祸乱百出，危在旦夕。”

“……”

众人听到高立对废死的见解后，再次沉默，落针可闻！

这番道理，他们同样没有听说过！就像刚刚对宗教的见解一样，同样振聋发聩！

这番言论，已经不是能否通过朱有功的审判，而是能否传到丞相耳中，能否闻于世间！

朱有功内心澎湃难安，强行深呼吸后，根本不需要问现场其他人的意见，直接说道，“不错。你在我这里通过了，我会把你的答案交给丞相，由丞相再决定，是否见你。”

陆安听闻，心中也松了口气，拱手道，“多谢。”